郭冰隐的故事已经告一段落。
在同样的年代,在另外一个大陆上,演绎着另外一个女孩的故事。
她的名字叫符长宁。
符长宁十五岁嫁到荣国,从太子府搬到福德殿又到冷宫,生活了统共十四年。
祁烈开始时叫她慎敏公主,后来叫她爱妃,再后来叫她皇后。可是从来,都没有像这样温言细语的叫过她一声长宁。
只可惜,她就要死了。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你以后……会不会觉得愧疚?”符长宁颓在祁烈的怀里,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顺着唇角一点点滴落在祁烈绣五爪金龙的常服上,像开出一朵朵艳丽的桃花。
祁烈皱着眉头,握着符长宁的手,缓缓说道,“寡人不会。”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慢慢的盖到符长宁的脸上,低声道,“寡人自始至终都不爱你,也没有给过你半点温存和期望。事到如今一切都是造化。”
符长宁看着祁烈直到此时此刻仍旧冷峻沉肃的脸,笑了起来。那笑声从喉咙里低沉的发出,宛若鬼魅,有些渗人。
是呀,你怎么能期望这么个冷血的人会对你心生怜悯呢,别说愧疚,恐怕他连记都不愿意将你记在心里吧。毕竟……如今的你,已经毫无价值了。
符长宁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却奈何仍旧有不甘心作祟,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已经没有力气吐出半个字,气血上涌,只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嘴角绵延不断的滴下。
她想起一张无比明艳的脸,锦衣华服头戴凤冠站在门口对她说,“符长宁,你看,你注定只是个败者。被天岚抛弃,也被陛下抛弃。”
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应朝歌。
月夕花朝,戏舞笑歌。
是荣国当今丞相的长女,取代了她母仪天下的当朝皇后,真正的众望所归,名副其实。
“你死后,我会叫宫外的法师过来替你超度,我想你来世应当不想再出身皇家了吧。”
“寡人一定让他们替你向佛祖求一个好人家。”祁烈低低的叹息道。低头,却发现符长宁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
断肠酒,夺人性命绝不超过一刻钟,开始毒发的时候五脏六腑都会剧痛。但符长宁,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也没有发出半点的喊叫。她总是这样,想要隐藏情绪的话就会半点都让人看不出来。
现在她闭着眼睛,更显得眉宇淡淡的,一如她当年嫁入太子府时,那般恬静沉郁,做什么都不温不火的样子。
“长宁……”
“公主……”耳边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女音。符长宁攸的睁开眼睛,流泄出的目光几乎可以用凶狠形容。
“公主您……您又做噩梦了吗。”侍女原本是看着符长宁眉头深锁似乎是被噩梦魇住了,这才大着胆子上前叫醒她,却不想符长宁一醒来竟又是这样的神情,她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符长宁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不少的汗。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她叹了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满是温和宽厚。
“没事了,你下去吧。”
侍女应了一声,委身退下。心里却仍忍不住暗暗犯嘀咕,她总觉得,最近几天公主不太对劲儿啊。
门被关上,符长宁目光呆滞的看着花纹错杂的藻井,略有些伤感。
自从她发现自己居然重生到十四年前自己嫁到荣国前夕后,就每夜都做着这样的梦。
自己惨烈的死状,祁烈的无情,应朝歌的得意,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盘虬在符长宁的脑海里,轮番浮现久不褪去。似乎想提醒自己,上一世的她有多懦弱无能,有多可笑不耻,更有多孤苦凄凉。
她将手搭在额头上,眼底似有一滩化不开的浓墨,与沉静的夜色交融在了一起。
翌日,御花园一片娇艳春光。
符长宁刚从皇后宫里出来,此时坐在湖心亭中,倚靠着栏杆静静地看着湖面。
“哎哟,瞧瞧本宫这是遇见了谁。”突然一道阴阳怪气的笑声传入耳朵里,符长宁头都不用回就知道这是谁。
她慢慢的往水里洒下一把鱼食,然后才回过头,一脸的和煦温宁,“五妹妹,你也来散步啊!——”
“是呀,难得能与咱们未来的荣国世子妃殿下碰到一起呢。”来人一席月牙凤尾罗裙,头上双刀髻,边上各插两小对流江步摇,走路时垂穗滑过蜿蜒的娥眉,下面那一双晶亮的凤眼,更是能令整张脸看上去都容光奕奕。她慢悠悠的摇动着手中团扇的样子,也是犹如画卷。
这是一张符长宁十四年没见,但是却从来不敢忘记的脸,是这宫里与她眉眼有八分相似,而关系最是微妙也渊源最深的姐妹。
符长乐。
慢条斯理的走上台阶后,她坐到了符长宁旁边。与符长宁对视着,一脸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还记得,从前父皇总说,你是咱们这一辈里才貌品德最是出众的公主呢。可是到底人生变幻无常,哪想到最后会是这等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