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末峰弟子私下对井九的评价里很出名的一条便是剑狠话不多。
他的话真的很少,所以当禅室的房门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启后,赵腊月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生出很多猜测。
难道他想把那位年轻的无恩门掌门骗成青山的人
柳十岁忽然觉得公子让自己去跟西来学剑,就是为了把彭郎收到自己门下。
“不会吧那位毕竟是掌门。”他望向赵腊月低声问道。
赵腊月说道“想想禅子。”
柳十岁与其余几人恍然大悟。当年禅子曾经在神末峰问道景阳真人百日,从那之后修行界便认为景阳真人与禅子有半师之谊,果成寺与青山宗的关系普通,只对神末峰另眼相看便有这方面的原因。
“难道这次也要聊一百天”卓如岁打了个呵欠,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先去睡”
繁星在天也在湖,夜晚是那样的宁静,禅室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正是大眠的好时刻。话是这般说,却哪里有人会离开,就这样随着时间流逝,星光渐淡,朝阳在东方的隐隐露出了脸,伴着吱呀一声,禅室的门被推开,彭郎走了出来。
元曲知道师父与卓如岁等人不便问什么,主动迎上前去,行了一礼,微笑打听井九与他说了些什么。
彭郎一脸感激说道“真人指点了我很多剑道,允我日后去贵派剑峰自觅一剑。”
众人心想果然如此,井九要是去做生意,也必然是世间第一流人物。
彭郎想着对话的最后,有些茫然说道“真人说我这名字有些问题,却不能改,不知道是何意思。”
这话确实有些费解,赵腊月等人也不懂。
彭郎刚刚离开,一顶青帘小轿便在晨光里落了下来。
晨风带动青帘微飘,阿飘飘了出来,好奇问道“刚才走的是谁,广元师叔居然亲自相送。”
说到辈份这种事情,现在青山宗最乱不过,罪魁祸首当然就是井九,完全看从哪一世来论。
听到阿飘的话,卓如岁再次想起那个年轻的无恩门掌门,觉得好没意思。
他转身便去了那座孤坟前,准备打套拳松散一下精神。
元曲解释了几句彭郎的身份,阿飘有些吃惊,很快便不再去想,对着禅室高兴喊道“先生你怎么变得这么强了”
她往禅室里冲去,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像片叶子般飘了起来。
“干嘛啊”
她把如叶般的黑色刘海拂平,有些恼火地喊了一声,然后发现拦住自己去路的是赵腊月,赶紧收声,再不敢抱怨什么。
赵腊月说道“他有些事情做,等会儿。”
晨光照着小桥流水,也照着平湖花树,照着禅室。
井九伸手在空气里凝了一些水,用剑火微微加热,打湿了手里的毛巾,走到榻前开始给白早洗脸。
冒着热气的毛巾在那张清丽而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缓慢移动,擦去不多的灰尘与几丝没能完全化走的天蚕丝。
百年前被困雪原的时候,他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因为那时候她在天蚕茧里,当然也是他觉得做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意义。
意义需要被赋予,仪式感便是这么回事,比如做大事之前会吃顿火锅,比如离别之前做些什么。
他细心地擦试着白早的脸与颈,包括双手,做完这些事情后便站起身来,走出了禅室。
晨光落在廊上,照的木地板闪闪发亮,就像连三月离开时那样。
他站在晨光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了很长时间。
“你们都回神末峰等我。”他望向阿飘说道“你也去,不要急着回下界。”
阿飘知道要有大事发生,而且隐约猜到了是何大事,小脸变得有些苍白,光线里毫不遮掩的流露出不舍的意思。
数十道剑光照亮了冷山。
那些剑光并不代表有很多飞剑。
井九与赵腊月落在地面,衣袂里带出的剑光渐渐消失。
荒原并不荒凉,生着很多绿色的灌木与杂草,被那些转瞬即逝的剑光照亮,在短暂的生命里终于迎来了一次高光。
在他们身前有一道极大的裂缝,伸向远方某片红色的原野,那里曾经是烈阳峡。
裂缝的崖上也生着很多株野草,这是因为地底的火脉渐息、岩浆流失不少的缘故,更多的是时光的力量。
柳词走了一百多年了。
井九想到这件事情,依然不高兴,不想在此地多作停留,带着赵腊月向裂缝深处飞去。
一路经过无数狭窄而幽深的通道、损毁严重的古战场、蜿蜒却平静的岩浆河流,他们来到了聚魂谷底的最深处。
中州派设在这里的禁制已经被白真人解除,那堵透明的巨墙消失无踪,岩浆却没有继续向深渊里坠落,因为有个书生在那里不停地忙碌,因为那座大佛在下面挡着。
布秋霄的布衣上到处都是破口,还有被岩浆烧焦的痕迹。
他在天空里拿着一枝毛笔正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