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朝.陆将军列传》载：“靖新三年，五月。将军大婚，乃邀镇浣城内诸官及渊缇草原各部首领。席间朗科部呼延溟发难，互斥。须臾之间，以百名死士围攻将军府，屠杀宾客。至此，渊缇草原各部均反。双方苦战数年，史称‘边境战争’。”

夜幕刚刚降临，呼延溟便在河谷之中找到了坐在河边发着呆的东方宛玉。

“啧，我们的统领夫人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

东方宛玉听见他这样说，不由横了他一眼，道：“别再胡乱称呼了。”

自从那一日陆少崖婚礼之后，几乎所有草原上的高级首领都知道，原来朗科部落的鸿胪译绯世姑娘竟是个隐姓埋名的丰朝贵族，而且与他们的统领大人竟还曾经是夫妻。东方宛玉一时之间成为了草原上的大红人，就连呼延溟也跟着大伙一起开始打趣她。

“你也跟着在那瞎起哄。”东方宛玉见呼延溟放下了手中的两个酒壶，顺手便拿了一个过来，拧开壶盖猛地灌了一大口，道：“不过，他又是怎么成为草原统领大人的？”

他生长在有着屈子宋玉那样的文人雅士成长生活的楚地，曾经一篇文章惊动天下，是那样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在战场之上运筹帷幄叱咤风云的武将。东方宛玉不解，这数十年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样。

“本来丰朝文士就多喜兵法，因此统领大人成为优秀的军事将领并不足为奇。”呼延溟明白东方宛玉心中所思，因而这样说道：“更何况，你不该好奇的是当年他为何假死么？”

“这样说起来，你应该早就知道他就是楼白肃？”东方宛玉想起她曾与呼延溟谈起楼白肃，甚至以楼白肃之名逼走陆少崖之事，不由觉得有些生气道：“但你还是瞒了我这么久？”

呼延溟闻言急忙摆了摆手，道：“莫大的冤枉，这世间同名之人数不胜数，更何况姓氏完全不同。虽说当时的确是有所怀疑，但你说过楼白肃早已离世多年，而统领大人却好好地活在世上，我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揣测断定啊。”

东方宛玉闻言轻声叹了一口气，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扭头看向呼延溟道：“那么你倒是说说，他这些年究竟过得如何？为何假死，为何来到渊缇，”她说着顿了顿，终是道：“还有，他的病可还好？”

呼延溟伸手夺过她的酒壶，一个翻身倒在草地之上，看着漫天的繁星道：“为何不自己去问他呢？”

“如今草原上都知道你们曾是夫妻，统领与我给出的说辞均是‘因你是贵族，而丰朝皇帝阻挠你随统领来渊缇草原医治疾病，之后才被迫分离’，何不顺此破镜重圆？”呼延溟见东方宛玉半晌不曾回应，便接着说道：“听说那姓林的姑娘最终还是嫁了陆少崖，更何况如今我们与丰朝交战，便是与陆少崖敌对，你们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了。”

“大首领，与陆少崖不可能我便必须要选择楼白肃么，感情可不是如此权衡利弊而来。”东方宛玉听见呼延溟这番话，不禁觉得有些可笑，道：“我自己一人也活得照样轻快，何必非要有个男人锁在身边。而且，”她说着不由也翻身躺在了草地之上，道：“大首领这么多年不也一直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呼延姐姐么，我为何不能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呼延溟闻言不由抿起了唇，似乎在仔细思索她话中深意，终是轻笑出声道：“绯世果然是与众不同。”

东方宛玉转过头看向他，粲然一笑道：“过奖。”

“不过你刚才的问题，我依然无法回答你。”呼延溟说着翻身而起，回首看向她道：“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待东方宛玉回过神来之时，呼延溟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下她一人呆呆地看着山谷之中满天的星星，四下除却河水声一片静默，因而可以很清晰地听见有人逐渐走近的声音。

“阿溟说这里是你在草原之上最常来的地方。”

她无需回头，从脚步声便能判断出来人是谁，她坐起身来，回首看向一身素衣而立的楼白肃，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道：“你坐。”

他向来喜欢朴素的衣着，因此始终适应不了草原上的华丽奔放服饰，来到渊缇十一年，依旧喜欢身着旧时在中原的服装制式。他走到她身边，一如当年在江陵侯府的每一个夜晚一般，并肩而坐。

“你。”两人同时开口，不禁相视而笑，尔后东方宛玉先道：“你的病，可好些了？”

“老样子，不过早就不似当年那般日日咯血了。不然也不能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楼白肃有些苦涩地扯起嘴角，似乎想露出笑容，却是无力。他理了理衣服，见东方宛玉不曾再开口，便接着说道：“你呢，这些年，可还好？”

她自从重逢以来，一直在他面前展示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再经历了无数伤心事之后这世间众事均无法再让她的心动摇分毫。可此时的她却不受自己控制的动摇了。

明明可以笑着回答一句“好”，东方宛玉却在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哽咽了，那个字卡在喉间，进也不是退也不能，于是他便只听见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