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新三年，二月。

聂青卿聂淑仪与林柔嘉林美人分别于初六与初十诞下二公主与三皇子，一时之间宫中好不热闹，而这两人也同时被晋封为妃，唯一不同的便是林柔嘉被赐予封号“遥”，而聂青卿却并未有封号，宫中人只能称其为“聂妃娘娘”。

“娘娘，难道就因为臣妾生的是个公主，皇上便连个封号也不给臣妾了么？”

聂青卿因着初进宫时住在与陆晚儿一同住在润德宫中，因此与她还算亲厚。虽然封了妃，却明显有高低之分，聂青卿心中不爽快，便一股脑地把心事倒给了前来探望的陆晚儿道。

陆晚儿闻言却并不急着开口，她抿了抿唇，却是想起了任未成封妃前一日的晚上对她说起的一件往事。

“皇后可知，聂淑仪原本是东方家举荐进宫的？”

陆晚儿怎会不知，选秀之后，之所以聂青卿会入住润德宫的偏殿，也是因着她们二人那时均是东方家在后宫之中的势力。可是，自从东方茂投降，东方宛玉失踪后，任未成已经甚少提起“东方家”这个曾经最显贵的外戚家族，此刻突然提起，陆晚儿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只得道：“大概听过，不过臣妾出身贫寒，与那些显贵后妃之间，真的不甚熟悉。”

任未成听见陆晚儿这话不由得愣了愣，他看着面前的茶盏，过了许久才突然笑出声来道：“晚儿，这些年，你对朕仿佛是越来越疏远了。”

“以前，你说话时是决计不会对朕有这么多防备的。”

任未成说着，转过头看向隐匿在烛火昏暗之处的陆晚儿，她的眉眼一如那年初见时一般楚楚动人，唇角总带着温柔如水的笑意，仿佛江陵城外的蜿蜒江水，绵远悠长。他能感觉得到，陆晚儿早就不是初入宫时那个总是怯怯地看着他，将他的宠爱视为人生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的江陵城小小歌女了。他想这是因为她在宫中的位分愈来愈高，眼界与经历也渐渐在扩大与增长的缘故，并不以为意。江乔儿的出现与灭亡，让他第一次感受到，陆晚儿似乎有点开始疏远他。而在皇甫棠离世后，他将她一手扶上高位，却觉得她和他真正开始有了距离。等到了东方家族遭遇灭顶之灾之后，任未成更是清晰地感受到，陆晚儿不仅疏远他，还惧怕他，甚至，还有些讨厌他。

“以前，皇上也决计不会呼唤臣妾‘皇后’，”陆晚儿说着露出了她一如既往温柔的微笑，道：“不是么？”

任未成静静地看着陆晚儿，见她面色如常，终是长叹了一口气，伸出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道：“晚儿，这些年，除却江乔儿，朕自问从未亏待过你。”

“你为何要开始讨厌朕了呢？”

陆晚儿听见任未成的话微微有些震惊，她垂下了眼眸，别过头去看向别处，低声道：“臣妾从不曾这样想过，臣妾陆家的一切，都是源于皇上仁慈。臣妾，永远不会讨厌皇上。”

却也不会再像那年初遇时一般，那样爱了吧。

他和她之间，大概从她被封为美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再也回不去的命运了。

任未成听见她这番话，似乎是放宽了心，也可能是装作放宽了心，于是又引回了刚才的话题道：“聂淑仪的兄长旧日受东方家恩惠，聂淑仪也由此才得以入宫。呵，本来是这几个新近嫔妃之中容貌最佳的，又出身武家是个有气性的。”任未成说着看了一眼陆晚儿，见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下文。于是便道：“可惜，那一日德遥郡主在紫华殿前长跪不起，聂淑仪前来探望朕，却装作从不认识郡主的样子匆匆而过。”

任未成说着不由皱起了眉头，道：“朕因此，很讨厌她。”

“既然诞下皇儿，封妃是不可避免的。那便只是封妃罢。”

“皇上的意思，是不给聂淑仪封号？”陆晚儿一点即通，便顺着任未成的话接过去道：“那么林美人呢，皇上应该已经想好封号了？”

“就封为‘遥’妃吧。”任未成顿了顿，拿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德遥郡主的‘遥’，便看看聂淑仪是能懂不能懂。”

陆晚儿默默颔首，表示赞同，却见任未成又一次牵起了她的手，道：“当年你封妃时尚在孕中，因此既没有仪式也没有封号，因为朕是想着一旦诞下孩子就立刻给你四妃之首贵妃的封号，你可曾怨过朕？”

陆晚儿闻言不由低笑着摇了摇头，终是感觉心头有一股暖意涌出，她将头倚靠在任未成肩上道：“皇上总是为臣妾考虑最好的，臣妾，感激皇上。”

陆晚儿收回了思绪，看着面前掩不住怒气的聂青卿，微笑道：“当年本宫封妃之时也不曾有过封号，这样的小事，你又何必如此计较，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可是！”聂青卿仍有不满，却见陆晚儿一脸对此事无甚兴趣的样子，不免收敛了些，只是低着头嘟囔了几句，才道：“瞧臣妾糊涂的，皇后娘娘来了半天还不让人上茶，来人！”

“不必了，本宫也只是探望太后途中顺路经过润德宫，想着你刚刚诞下公主辛苦了，便前来看看你。”陆晚儿抬手阻了正欲奉茶的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