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儿闻言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说道：“早就跟皇上您说过了，臣妾这弟弟，就是个兵痴，根本不曾想过成婚之事。“她说着看向林柔嘉，略表歉意道：“林美人的妹妹那样娇俏可人，跟着我们少崖终究是委屈了。少崖他素来就是一个不在意儿女情长的人，还请林美人勿要见怪。”

林柔嘉毕竟还只是个美人，听见皇贵妃对她这样说，不禁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摇了摇头道：“皇贵妃娘娘言重了，本就是小孩子们闹着玩儿的，臣妾的妹妹不懂事，只是喜欢与浩远将军亲近些，都怪皇上会错意了，才闹了这一出。”她说着有些嗔怪地抬眼看了一眼任未成，却又有些羞涩地立刻收回了目光，任未成见她如此，心中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不由道：“好好好，朕好心让你们之间亲上加亲，如今倒是两个全怪上朕了。”

一时之间众人均是大笑，若说刚才大殿之中还有一丝尴尬，现下便全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了。除却身子已然不甚笨重的陆晚儿之外，其余后妃以及外朝官员，王侯命妇亲眷之间均是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即将迎来新年的喜悦微笑。东方宛玉与人往来了几杯之后，瞟见已有些倦意的陆晚儿，不由得想起天宿六年的腊月三十，那一年也是合宫宴会之时，陆晚儿发现自己有了大皇子，那时候她的身边还没有这么多言笑晏晏的新人，只有一脸暗淡的皇甫棠和几位早就失宠多年的旧日妃嫔。

而她的身边，还有着夏至临。

那时他说要与她一同出游，从西北大漠到江南小桥，他们都要一起走过。原来，那也已经是天宿六年的旧事了。呵，可真是岁岁年年人不同，昔日相携之时，又可曾想到如今却是天人永隔。任安城中人人都说，东方郡主长情，在列阴侯离世后始终不愿意搬出列阴侯府，反而毫无怨言地替逝去的列阴侯照顾老母与幼子，实在是令人感动。却只有她自己明白，若是夏兄与她皆是男子，她也同样会在他离世之后替他照顾老母与妻小。

所谓君子挚交，便是如此。

如今失宠的淑德二妃依旧失宠，有着身孕的陆晚儿依旧身居高位享受宠爱，却唯独不见了皇甫棠。

与那个说要和她游遍天下的夏至临。

至于那个已经离开十年的人，东方宛玉只要想起便不免怅然，她竟已记不起最后一次与他共同出游时他的模样了。

当真是时如逝水，岁月不饶人。

随着陆晚儿的离席，众人也渐渐依序告退。妆城替东方宛玉披上斗篷，陪着她走至宫门处，东方宛玉看着东方斥与尉迟愿安上了镇浣侯府的马车，这才紧了紧自己的衣领，稍微整理了一下，才道：“妆城，你一整晚似乎都心不在焉，可是因为少崖与林仪嘉的事？”

妆城闻言猛地抬起头，急忙摆了摆手道：“郡主，没有的事。奴婢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陆将军，又怎会因此不悦呢！”

“从前你的理由可从不是身份低微，而是义正言辞地告诉我，你不愿意嫁给不喜欢你的人。”东方宛玉听见妆城这么说，不由冷下了脸，有些薄怒道：“这才是我的妆城该说的话，那些什么劳什子身份地位，以后若是在我面前再多说一句，我便立刻和你生气了。”

妆城闻言心中一暖，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她急忙狠狠地摇了摇头，道：“妆城以后再不说了，只是，”妆城咬了咬唇，看着东方宛玉，似是心中有万般委屈般吸了吸鼻子，却又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道：“只是奴婢没办法，奴婢不希望陆将军被逼着娶他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奴婢却没办法帮他！”

东方宛玉听见妆城这样说，心中不免有些惊讶，然而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开口问道：“妆城，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奴婢知道，奴婢从来都知道！可是奴婢不能说，因为郡主您一心想的都是已经离开了十年的楼侯爷，如今连夏侯爷在您心里也都比少崖他要重要，奴婢说了也只是徒增您的烦恼，奴婢只能忍着，看着少崖他数十年如一日的痛苦！”妆城终于有机会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地倾诉出来，她看着东方宛玉，已然带上了哭腔道：“可是，前些日子，奴婢明明看见郡主你和少崖他，”她终是没有说出“相拥”二字，只是停顿了一下便接着说道：“奴婢本以为少崖从此终于不会再痛苦了，可是直到今日指婚之时，奴婢才知道原来您的心中依然没有少崖的一点位置！”

妆城的话一字一句地冲击着东方宛玉的心，她听她这样说着，低声回应道：“今日指婚之时，我本以为你会伤心，原来你的确是伤心，却不是为了指婚之事。”

“我年长他四岁，怎么能够和他在一起。”东方宛玉喃喃道，“喜欢他的姑娘个个年轻貌美，我何德何能，能得他青睐。”

“郡主。”妆城从东方宛玉的话语之中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她打断了低声自语的东方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要想年龄之差，你也不要在意我，你就抛却一切，只想一件事——”

“若是没有这所有的问题，这世上独有你和少崖，在刚刚皇上为少崖指婚的那一刹那，您的心里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