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初春的季节,西北之地竟还有大雪纷纷而下。
“书中诚不欺我,延边当真是苦寒之地。三月该是春意盎然的时节,这里竟然下起了雪。”东方宛玉看着天边如梨花一般纷纷而落的雪花,伸出手想要接下几片,然而奈何抱着炭炉的手掌心太过暖和,雪花刚挨着手掌便瞬间化为了水。她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静静地看着大雪渐渐染白视线中一切可以触碰到地方,不由低声道:“肃哥哥,你看,这里的雪和江陵的,完全不一样呢。”
曾想和那人走遍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看遍世间的每一处风景,而如今,这一路风雪,却是和他人一道前行。
陆少崖站在门廊之下,与一直远远地看着东方宛玉的妆城并肩而立,许久才道:“你家郡主就那样站在雪地里,以你的个性,不早该催着她赶紧进屋免得受凉了吗?”
妆城听见他这么说,摇了摇头道:“你看咱们郡主那副表情,便该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这时候还是让她静静地自己一个人比较好。”
同夏至临出行前,东方宛玉曾带着陆妈妈入宫跟陆晚儿请安,说是这几月列阴侯府想来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让陆妈妈在宫中陪着她安心养胎得好。陆晚儿自然是百般乐意,尔后有些扭捏地咬了咬唇道:“郡主,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娘娘如今在我面前,合该自称‘本宫’才是。”东方宛玉笑着应着她,问道:“何事?”
“奴婢的一切都是依靠着郡主的提携,奴婢在郡主面前永远不会高看自己。”陆晚儿说着。见东方宛玉还想劝她,便急忙开口阻了她的话道:“郡主有所不知,我虽让少崖进了宫当了侍卫,却还是人微言轻,帮不了他太多。”陆晚儿说着,低下了头,轻声道:“您也知道,若说外朝支持,我什么也没有,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顾好自己。但是,少崖是个心气儿高的孩子,立志为军为将,但是深宫后院,哪里给得了他这样的机会呢。”她说着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倒不如请郡主这次出行带着他,让他去看看江湖河海,山川草原,开拓心境增长眼界,也好过在这后宫浑浑噩噩得过日子得好。”
东方宛玉自然不会拒绝江陵侯府旧人的一切要求,于是她便与夏至临带了妆城和元幕,以及陆少崖一道出行,来到了延边城。
“你似乎很喜欢郡主?”妆城见陆少崖半天未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雪地之中一席雪白斗篷仿佛与冰天雪地融为一体的东方宛玉,嘴角的笑意隐隐约约,却逃不过妆城的眼睛。她其实早就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一直想着郡主身份这样高贵,陆少崖却出身低微,他应该不会与非分之想。只是,如今,当年的陆晚儿已经是陆妃娘娘了,那么当年的陆少崖是不是也有一天会变成陆将军,陆侯爷呢?这样想着,妆城不由垂下了眼睑,如果是那样,他想要喜欢郡主,想要配得起郡主,也不是不可以。
陆少崖听见她这么问,不由愣了愣,他一向由于身份低微而受人欺凌,这情况在随着陆晚儿进了宫之后愈演愈盛。所以他的面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的心里所想,给了他们伤害自己伤害亲人的机会,无欲无求,那些人便不知道有什么能伤了他。而此时,面对自在江陵侯府便熟识的妆城,他确实没有什么防备与警惕,只是微笑道:你可知《洛神赋》一作?”
妆城随着东方宛玉也曾读过不少书,听见陆少崖这么说,急忙点了点头。
“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陆少崖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低声道:“昔年洛水女神昳丽无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惹得曹植心神荡漾,但忆起郑交甫汉江遇游女遭背弃之事,犹豫狐疑,便收敛了心神,保持礼仪。”
“而我对郡主,却并非想起神女背弃,而是身份悬殊,不敢存着非分之想。她若是洛水女神,我便是曹植的马夫,也只能更加得申礼防以自持。”
妆城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她有些尴尬地挪开了视线,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道:“那我呢?郡主若是洛水女神,那必然是远在天边不可得,可是你身边,你身边,你还有我啊。”
东方宛玉走进回廊时,恰好听见妆城那句“你还有我啊”,她闻言不由得一愣,原是他两已发展到这个地步,只得轻咳了两声示意他们道:“咳,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郡,郡主?”妆城惊得满脸通红,第一句话便脱口而出道:“您,您都听见什么了?”
“没听见什么啊,就听见你的大声表白了。”东方宛玉逗着妆城,却未见妆城与陆少崖彼此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幸好之前的那些话没让郡主听见,不然倒是为她徒增了烦恼。两人不由地对视了一眼,妆城不由轻叹了一声,想来为了郡主着想的这颗心,便是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了。她正想着,便听见东方宛玉笑言道:“想来等回了任安,便把你们的婚事定下吧。”
“郡主不可!”陆少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妆城的一声反驳,东方宛玉有些不解地看向妆城,只见妆城定了定神情,朗声道:“奴婢是倾心于陆侍卫没错,但陆侍卫对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