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尉迟愿安一直劝着东方宛玉,说皇甫棠一直对她凶狠是因着儿时的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计较的,让她多谦让这些。她是个懂事儿的,母亲如何说,她便也如何学着去做。但是她也是个倔脾气儿的,自出生起便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别说镇浣侯府上了,就连皇宫里,也都是宠爱着她的,又怎会没了气性,任由别人随意欺负了去。
多说她几句并没什么要紧的,但若是涉及东方家,涉及爹娘涉及哥哥,她必然会翻倍讨要回来。
于是话音刚落,看见皇甫棠的表情,她才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轻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做出恭敬的假样子。
“你!”皇甫棠一时气急,怒声道:“本宫是太皇太后的亲外孙女,皇上的亲表妹!本宫怎会比不上你这拐着弯儿要沾亲带故的郡主!竟然敢羞辱本宫!”
“那么宛玉倒是再多嘴问一句,太皇太后当年是顶着什么样的身份嫁给太祖皇帝的!”东方宛玉不紧不慢,见皇甫棠一时语塞,才缓缓道:“‘时央鹤与飞虎二国相争,后安于老将东方齐府,朕着之纳后为义女,方为临江王妃。’这是太祖皇帝封后时的懿文,前两段讲述了他为临江王时与太皇太后于战乱之中结为夫妇的曲折,”东方宛玉莞尔,道:“皇后虽说读书不多,但是这般浅显易懂的话还是听得懂的吧。”
“你这贱人!”皇甫棠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何时被人这样噎着过。因此恼羞成怒,抬起了手掌,却是顿了一下,想来她也知道,东方宛玉轻易动不得。但是若是不出手发泄,这一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她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过几秒钟,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落在了妆城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妆城猝不及防,她随着东方宛玉在江陵生活了多年,本就不及北方的女子多耐风霜,因而皮肤也比她们水嫩许多,这一巴掌下来,几乎是迅速红了半边脸颊,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肿起来。“妆城!”东方宛玉见状不由惊呼出声,她看着妆城的脸,一时之间愤怒不已,大声道:“野蛮无礼,活该不讨丈夫喜爱!”
“不许说了!不许说!”皇甫棠被戳中了心事,更加激动起来,她死命地推搡着东方宛玉,尖声喊叫着:“本宫是皇后,你有什么资格说本宫!”话语之间,她又抬起了手掌,然而这一次,身后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制住了一般,使她的手掌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皇甫棠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侍卫装扮的少年抓住了她的手,那少年的面目,似乎有几分像陆晚儿那个狐媚子。皇甫棠看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叫道:“你是什么身份!现在也能动本宫了吗!你是那个狐媚贱人的弟弟是不是,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皇甫棠凄声笑着,“陆晚儿,如今就连你那见不得人的奴隶弟弟也能骑到本宫头上来了吗!来人!来人!把这个小畜生的手给我掰开!”
东方宛玉嘱咐了陆何氏带着夏与贤与妆城先走一步,接着便转过身来,看着皇甫棠像失了魂一般发疯。她瞟了一眼陆少崖,并未多言,只是轻声道:“她毕竟是皇后,你心疼妆城,也不必这样没规没矩地冲出来。快些放开她,免得旁人看见了。男女授受不亲,少不了闲话,也拖累了你姐姐。”
“少崖不过是怕皇后娘娘怒急攻心,再做出什么事伤害郡主罢了。”陆少崖说着放开了皇甫棠,皇甫棠喊累了,闹够了,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东方宛玉,一言不发,东方宛玉瞟了她一眼,便别开了目光去,道:“这些年,你无非就是记着表哥那句‘更喜欢宛玉妹妹’,所以才屡屡自己冲上来折腾我。”东方宛玉说着,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道:“你多说我几句无妨,但若时时扯上我们东方家,倒也别怪我不顾表姐妹情分。”
“东方家?”皇甫棠看着东方宛玉,笑出声来:“哈哈哈,别一口一个东方家,你若真是这般爱护家族,又何必在江陵待上那么多年,徒惹得你爹娘思念亲女却难以相见呢?”
心头仿佛被什么利器刺中了一般,东方宛玉竟是半晌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回过脸看向皇甫棠,低声沉吟道:“好,好,饶是我说不过你罢。”
陆少崖一直抱臂站在一旁。皇甫棠身边跟着的宫女都怯怯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带戾气的少年,连上前搀扶皇后都有些犹豫,直到东方宛玉道了句:“你们搀了皇后去赴宴吧。”她们才敢走上前来,搀着皇甫棠,向着宴席的方向走去。
“郡主不必为了皇后的话太过忧心。”陆少崖见东方宛玉面色不郁,原是以为她是因着皇甫棠那句“思念亲女难以相见”伤心,才这番出言安慰道。
却见东方宛玉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昔年往事,低垂着双目轻声道:“那时年轻,十五岁的年纪,自小看着外祖父母与自己的爹娘鹣鲽情深,无非也是求一段好姻缘,与夫君长伴长安,哪怕是要远嫁江陵,也亦然无惧。”
她抬首,看向陆少崖,他是她在江陵侯府便认识的老朋友了,那年初遇,就连陆晚儿都还未到了成婚的年纪,如今,却是过了这么多年。她莞尔道:“哪怕如今,也是抱有未能承欢爹娘膝下的遗憾,却并无远嫁江陵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