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远咬了咬牙,沉声道:“罗什大师,我现在有点不明白你的想法了,你和卢嘏一样,一直也跟我说刘裕是佛敌,是要灭佛,毁寺之人,要我助天师道就是可以牵制和对抗刘裕,使其不敢轻易地灭天下宗教之所。但我下山以来,所见所闻,天师道才是真正的人间恶魔,祸及苍生,他们没得天下就如此残暴了,要是真的夺权,那恐怕会比当年的冉闵之乱更可怕,我们佛家是为了救世渡人的,而不是为了助恶魔成事,那只会让自己堕入魔道。”
鸠摩罗什淡然道:“天师道若是成了事,一样也会灭我们寺庙,毁我佛教,他们也是我们的敌人,仇家,并非可以信赖的伙伴,只不过,两害相衡取其轻,刘裕的人人平等,是我们佛教不可调和的大敌,一旦让他独取天下,必然会灭佛毁寺,而天师道如果能存在,能一直给刘裕以威胁,那刘裕就不敢妄动,不敢一下子取缔我们。这就是两害相争,驱狼斗虎的办法。”
慧远的眉头一皱:“可是这样一来,让天下百姓一直处于战乱和苦难之中,真的好吗?我佛慈悲,是要渡化世人,拯救苍生。而不是看着他们受苦受难啊。”
鸠摩罗什轻轻地叹了口气:“慧远大师,关于这点,我们争辩过很多次了,这次我必须再次重要,人生在世,一如众生,那些被我们人类所杀,所吃的草木瓜果,飞禽走兽,因为我们的生存就要给杀,给吃,那这些畜生冤不冤,可不可惜呢?”
慧远手中的佛珠动了动,沉声道:“这些是是非因果报应,堕入畜生道的,往往是前世作恶,犯下了恶业,这生要受罪吃苦,最后死于非命,以消业。但能成为人的,那是前世就积德行善,才能来世转生为人,而且作为我们的同类,不管怎么说,看着他们的苦难而无动于衷,这样连基本的慈悲之心也没有,又怎么能完成我们在这世间的修行呢?又怎么能传递佛祖的仁慈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说道:“慧远大师啊,你必须要明白,即使是生而为人,也不一定就是要享福的,只有去了西天,极乐世界,才是修成正果,在佛祖的眼里,我们人,和那些畜生道的给我们杀了吃的猪牛羊,没有什么区别。”
慧远的眉头深锁,只有高宣佛号,却是无法反驳这个他并不想接受的说法。
鸠摩罗什继续说道:“在这个世上,众生皆苦,即使是生而为人,也绝大多数一辈子要吃苦挨饿,最后不得善终,这个在人世间的苦难经历,本身就是修行消业的一部分,我们遁入空门,成为佛门弟子,宏扬佛法,是我们的修行,而普通的百姓,他们生活的艰辛,在这乱世中的水深火热,甚至于最后死于非命,也同样是他们修行消业的一部分啊。如果我们想要人人都过上富贵的生活,那还有什么众生皆苦的说法?人的欲望是最可怕的东西,一旦衣食无忧,那想的就会是权力,是去控制别人,驱使别人,那样只会犯下更多的恶业,让三界失衡。”
慧远睁开了眼睛,正色道:“所以,我们就得看着这个世上战乱不断,百姓吃苦,甚至连他们死了,都算是修行圆满了?那还要我们开寺庙做什么。”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我们是只有有灵根,有悟性的弟子,才能看破红尘,出家为僧,为佛祖向世人传授佛法,让他们平和,不再想着暴力掠夺,心中有所敬畏,不敢犯罪作业。但这些道理,我们有义务说,却没有可能让所有人都遵守,因为有些人就是要犯事作恶,最后不得善终的,我们就是要用这些人的下场来教育所有百姓,善恶有报这个道理。”
“就象是那些曾经横行一世,为祸天下的可怕军阀,你经历过的冉闵,石虎之辈,我经历过的吕光,姚苌等人,他们曾经权倾天下,靠着武力而屠戮民众,在鲜血中建立了自己的帝国,可结果是不用几年就国破家亡,子孙给斩杀一空,这不就是现世报应吗?又好比这天师道,强大的时候到处屠城杀人,现在要失败的时候却是全都还了回去。不让这些恶人,坏种们的下场来告诉天下百姓善恶有报的道理,如何才能让他们心向佛祖,放下屠刀呢?”
慧远长叹一声:“话虽如此,但那些信奉佛祖,给我们提供香火的善男信女们,也死于这些恶人们发动的战争之中,我们难道连他们也不要救了吗,也看着他们死于这些战争之中?就象我们这个法海寺,那是靠了这广州城中的百姓们的化缘而建立,我连这些人也不保护,也不拯救?”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那只是劫数,命运,你拯救不了他们,如果是有缘有悟性之人,在这战乱之时,就要想办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或者说,你有办法早早地让卢嘏等人离开广州城,早早地逃往他处,这才是解决之道。现在,不用说这些大道理了,我们回归正题吧,你让卢嘏他们早点出城,碰到卢循的残兵,合兵一处,打下广州,而你如何能让卢嘏同意离开呢?”
慧远的嘴角勾了勾:“我并不是太清楚卢嘏的计划,感觉他又是想要出城指挥部下,又是想留在城中作为内应不走。”
鸠摩罗什正色道:“归根到底,是卢嘏年近八旬,腿脚不便,而他这腿又是天下人皆知的残疾,在这个时候,晋军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