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阳光仍像平常一样投射进来,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顾青泽迈开步子走进去整理文件,没一会儿便取出了所需,抱着文件夹正要离开,目光却停留了一会儿:
当年那个人模最终还是没有被顾青泽扔掉,正安静地摆放在办公室的一角。
顾青泽只瞧了它一会儿,便砰地把门甩上。
“嘁。”
距离当年谭封离开,已经整整十年。
当年那个人人皆可欺辱的小小实习医,如今已经羽翼丰满,接替了他老师位置,成为了手术室的第一把刀,肿瘤外科的主任。
十年来他治好了无数人的重症,又送走了无数重症的人。
十年来他的一双手常握手术刀,十年来常握手术刀的一双手覆满薄茧。
他的脸蛋再不似当年一样稚气未脱,一切的心情都写在脸上。
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学会了在名院生存。
许多人在他的生命里来来去去,多数只是留下淡漠的一笔,他每天给上百个病人看诊,他根本记不住谁的名字。
但他还是一直记得一个名字,谭封,他的第一个病人。尽管他想忘记,却还牢牢记着。
那个一直一直耐心地听他说话、却又最后抛下他的人。
呵,这算什么。
——顾青泽扯了扯唇角,把头颅抬得高高的,迈开步子走出门诊。
高大医院的门口,正站着一整排的实习生,他们个个神色紧张,带着憧憬向往,又不禁害怕,一双手紧紧拽着自个儿白大褂的一角。
“主任,今年选上来的实习生都在这儿了,都是很优异的尖子。”
顾青泽微点了点头,弯了眸子,却是皮笑肉不笑。
“欢迎各位,能来到这儿已说明各位的实力。我很荣幸能带领你们进行一段实习,也由衷希望你们能够努力,我很希望能和你们中的佼佼者在这所医院共事。”
“愿你们的行医之路拨云见雾,愿你们始终保持医者仁心。”
——顾青泽仍记得这些当年导师跟他说的话,如今他又说给他的后辈们。
愿你们不要为势利所害,愿你们永远记得从医的初衷。
顾青泽带着一众人走进门诊,分别安排了实习任务,便回了诊室坐诊。
问病,看诊,落笔,处方。
他的号永远都有人抢,他跟院方提出可以多排他的号,累一些不要紧。尽管这样,很多病人还是要等很久才能找他看病。
他深知凭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改变这种情况的,他只是在尽力着,就像十年前他还是个实习医的时候一样,他只是尽力着、尽可能地去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下午六点,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顾青泽摘下眼镜,揉了揉胀得发疼的额角。
“晚上……查房,检查icu,设计手术方案,准备会诊……差不多是这些。”
他轻声喃喃道,捋顺了晚上要做的事,重新戴上眼镜,收拾桌上的文件夹。
是不是还少了一样事?
——十年来,他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对啊,少了一件事。无论忙到多晚都要做的一件事。
每个晚上,都要去那张床边,对着那永远不会回应的病人,叙说一天的心情。放下包袱,第二天重新开始。
只是早已没有做这件事的必要了。
因为啊,那个会一直一直听他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只有自己了,哪怕已是地位显赫,这辈子也只有他自己了。
……
“嘁,就算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像是说给自己听,顾青泽敛了敛眉,拿起文件夹转身就要走,不料此时电脑上跳出一个挂号窗口。
“谁啊,这么晚就诊。”顾青泽咬了下唇,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屈身坐下,听到病人走近诊室的脚步声,很快地收拾了表情,正要抬眸微笑。
可当他看到那人的面容,正准备上扬的唇角却僵在了脸上,怎么也提不起来。
“你……”
顾青泽看着眼前的成年男子。这个男子,有着一张和那记忆深处一模一样的脸。
肿瘤外科的主任终于手指颤抖,坐立不安。
“你是谁。”
“顾医师……啊,现在该叫顾主任了。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你快说你是谁!”顾青泽再也不顾什么主任的形象,挥手把那桌角一大摞文件都扫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歇斯底里地对男子吼道。
“我是谭封啊,您不认识我了吗?您的第一位病人。”
“给我住口!”顾青泽抬手,颤抖着指着面前的人,怒极的低吼惹得门口送文件的小护士都打着颤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谭封?那个混蛋早就死了,别跟我提他的名字。”
顾青泽歇斯底里,牙齿咬得硌硌响,似要把谭封这个名字嚼碎。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