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楼层,他几乎是冲出电梯的,一直狂奔到走廊尽头。
可是走廊尽头根本就没有什么科室。
印象里,去年这个时候,他来找于秋忏悔时,科室那扇虚掩的门,总带着些恍然的感觉。
不会吧、不会吧。
他曾梦见那个人死去,那样悲伤凄惨地死去,他梦见那个人成了恶灵,眼里蓄满悲伤。
难道梦里这一切……
陈景渊急得一拳拳砸向墙,恨不得把那个不存在的科室挖出来。
一旁的一名护士见了,颇有些担心地上前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陈景渊的拳头已是肿红渗血。
“请问……”他勉强启唇,“于医生……普外科的于秋于医生,他在哪?”
护士听了,怀里的文件夹掉落在地。
“于秋于医生。他,早就死了。”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死了。”
陈景渊似乎一下脱了力,扶住墙才勉强没有摔下去。
“这不可能。”他睁大了眼。
“您是他的亲人吗?”护士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露冷意,弯腰拾起文件夹。
“普外科于秋于医生,一年前因手术仪器故障,被病患家属误会伤害至死。”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给陈景渊听。
“一个人死去的。身旁没有一个人。”
“他的骨灰还留在医院,院长专门留了一间科室给他放骨灰。我去通知相关部门,您应该是可以认领的。”
“不过。”护士回头看了他一眼。
“您是他的家属的话,我不得不说,您消息真灵通。”
陈景渊一下瘫坐在地。
一年前,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年来为了让于秋,或者说为了让于秋的亡灵回心转意所做的一切,自己画的成千上万的于秋的画像。所有的忏悔,所有的泪水。
都太迟了。
陈景渊最终被带到了那间科室前,房门上锁已久。
来开门的是另一位医生,神情漠然。
“我是于医生的朋友,他出事时,我也在场。”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医院,却没有宣扬出去。”
他淡淡说道,钥匙插进锁孔,门吱呀一声开了。
“对他而言,这样的结局,真的是太可惜了。”
房间里落了浅浅的一层灰,保留了之前它作为坐诊科室的配置,但也显简单安静,桌上还保留着于秋生前的摆设,几本专业书籍,一些笔记,以及那些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处方单,一样不落地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好像于秋还在这儿坐诊,不曾离开。
桌面中央,是一个小木盒。
陈景渊呼吸一滞。
医生见他似乎双腿灌铅浑身颤抖,迈开步子到桌前,轻掸了掸小盒上的灰尘。
“一年了。”他轻声对小盒说。
“于秋医生,有人来带你回家了。”
言毕他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陈景渊一个人。
后来陈景渊在那里面崩溃成什么样,没人知道。医院的人只看见陈景渊带着那个小盒从科室出来,双眼通红。
回到家里,别说于秋人了,连一点他在这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
就好像,这重拾幸福的一年,也仅仅是一场梦。
他怀抱着木盒坐在床尾,静坐了一夜。
……
一场画作推选会上。
能参选的都是层层挑选出的作品,一幅巨幅肖像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虽然作者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来头,但这幅画莫名地令所有人都驻足。
画名:医生。
画上的医生一身洁白医服,简约的衬衫领带,脖颈上戴着听诊器,头发梳得整齐,轮廓好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银丝眼镜,抿唇笑得温雅。
画上人的笑是动人的,明明该是让人觉得温暖,但不知为什么,人们越盯着它看,越觉得哀伤。
人们说,画里的人似乎藏了一个故事,但他不会说出。
画作背景简单,只是平常的医院科室,人身后一扇窗,窗外正飘着雪花。明明很简单,却又好像能从那扇窗里看到一个透明的世界。
彼时,收藏家争相给出了高价收购这幅画,陈景渊最后却没有卖给任何人,而是把画作交给了医院,挂在于秋生前的科室,算作是答谢了医院把于秋的骨灰交给了他。
平常人们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好奇陈景渊的做法。
对此,这幅画的作者,解释得很简单:
我深爱的人,我第一眼见他时,觉得他好看得像画里的人,而如今,他真的只是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