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些对他关怀备至的嫔妃?
亦或是口口声声为他肝脑涂地的臣子?
或者是他即将娶进门的东宫太子妃?
他心里其实明白的。
不一样的。
她跟他们都不一样。
他们带着私心来接近他,不过是想从他身上获得利益,这便是交易。
所以无论琳琅怎样冷嘲热讽,周雪程始终保持了惊人的耐心。他搂着人在怀里,第一次这般无所顾忌贴着她。
“锦娘。”太子低低唤她,垂头丧气,“是我不好,是我没出息,没本事,让你嫁给了不喜欢的人。我……我没用,阻止不了父皇跟辛大人的决定。”
琳琅垂着眼看裙裾上的缠枝花纹,嫣红似血,“说够了?”
平平淡淡的口吻让周雪程再度慌了。
他捏着她的肩膀,绕到前面,眼中尽是哀求之色,“锦娘,你等我,等我好不好?十年,不,三年,我一定让那些拦路的家伙再也没有反对我的资格。到那时,那时,我就娶你。”
他的眼睛由于激动泛着光,琳琅相信这一刻他是真心的,真心想要悔过重来。
可是……
世上哪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可以吃呢?
就算有,吃了也是毒死人的。
琳琅面无表情看着他,伸出手,将肩膀上的手指一根根掰扯下来。
每扯下一根手指,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的心肠冷硬如石,根本不为之所动。
“臣女也是有夫之妇,太子殿下若真是念及过往的情谊,就不要再给臣女造成困扰了。当初殿下既然不愿意为臣女离经叛道,又何必说出这些空口无凭的承诺来?”
他痛苦不已,“锦娘,我,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你相信我!我能给你更好的!”
她唇角微微扯着,“不了,还是免了吧。”
“臣女没有殿下独步天下的野心,也不羡万民景仰的威风,只要一屋一书一茶一人而已,殿下要的是千秋帝王业,臣女求的是白首不离心。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请您饶了臣女,也放过自己。”
她折腰下拜,腰间佩玉作响,风情款款。
行的是臣礼。
客套又疏离。
琳琅往门口走去。
后边的人失魂落魄,狼狈得很。
她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太子的眼中簇起了一团小小的火苗。
“锦娘——”
他正想上前,被琳琅的手势制止了。
“臣女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出了这个门,臣女就是将军夫人,赵府主母,太子殿下在外面的场合若是见到臣女,还请唤一声尊夫人。至于锦娘……”她唇瓣稍稍翕张,轻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就当她是死在了九月初十吧。”
青色的帘子映出疏疏落落的光,她的轮廓隐隐约约,雪白的细软狐裘掩着绛红色的衣裙,像极了她十五岁及笄的装扮。
翠帘晃动,人影摇曳。
她的身影逐渐模糊。
“主子……”
掌柜忧心忡忡。
“本宫……无碍。”
他缓缓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心。
“今日之事,若有人从旁泄露——”
周雪程掀帘出去。
“杀无赦。”
“……是。”
新年刚过,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也停了。
三月,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宰相府的三小姐也迎来了一个女子的成年礼。作为宰相府的掌上明珠,辛如意的及笄宴办得十分盛大,皇后娘娘出席正宾,有司与赞者皆是族中有头有脸的大官夫人,连太子殿下也前来观礼,风头比其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从这不同寻常的排场隐隐察觉到了某种信号。
这三姑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可不得了啊。
及笄这天,辛如意难得没有翻墙做野猴子,规规矩矩坐在梳妆台边,任由辛母为她梳发。
作为长姐,琳琅自然要在一边陪同的。
有一个妇人进来说皇后娘娘的凤辇到了临街,要做好迎接的准备。辛母喜气洋洋,将梳子递给了琳琅,让她看着点妹妹,转身便提着裙摆出去了。
木梳的细齿从少女的黑发穿过,琳琅瞥过少女那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漫不经心,“小妹今日竟这般高兴?”
辛如意对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姐姐抱有一种莫名的敌视,总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嘲笑自己,她龇牙,“姐姐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成人了不高兴啊?”
梳子一顿。
猛然往下扯动。
“哎哟!你疯了!”
她捂着生疼的头皮,转过身恶狠狠瞪着人。
“你干什么啊!”
罪魁祸首却没有丝毫的自觉,她端详着梳齿上的一缕头发,好似什么值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