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才会让人想起,原来昆明城已是深冬季节。不知从何时开始,空中飘起了小雨,天气更冷了。
段雪恨将双臂环抱,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步伐,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若是在寻常时,遇到这点难处,她迅速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她简直甚么也不想做。
以前很多年,段雪恨也经常独自在夜里活动,不过从未有如此感受。或许在那时,她知道自己是谁、要干甚么,而且母亲总是或多或少会挂念她。
所以现在段雪恨偶尔还会隐隐有点庆幸,庆幸今天没有一时愤怒杀掉段夫人。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夜幕降临,天上又下着雨,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
段雪恨前后看了一会儿,已认不出路来,不知自己走到了城里的哪个地方。街面上漆黑一片,寒风夹杂着雨水从风口灌进来“呜呜”直响,平增可怖之气。
她不知自己以后要干甚么,兴许她现在死在路边,也不会再有人过问了。
就在这时,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缓缓从后面驶来,路面被灯笼短暂地照亮。段雪恨回头看了一眼,眼睛被灯笼的光刺得无法完全睁开。
马车慢慢在路上停了下来。段雪恨眯着眼睛一看,便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片刻后她才看清楚,原来是汉王朱高煦!
几盏明亮的灯笼,已将潮|湿漆黑的旧街照得一片亮堂。时常昼伏夜出的段雪恨,眼下却忽然觉得明亮的光、原来也可以如此好。
段雪恨惊讶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朱高煦打着一把伞过来,遮到了段雪恨的头顶,他的声音道:“我专门来接你的。不亲自来,怕你不愿意回来。”
紧接着,他不容分说,把一件毛皮大衣披到了段雪恨身上。在小雨横飞的夜里,这皮毛真是很软、很暖和。
段雪恨说不出一句话来,却没有拒绝的意作甚?我连手指头都没碰她一下。”
郭薇喃喃道:“我不在意宫女如何亲近王爷,如何侍候王爷……谁亲近您并不重要。我最不愿见到的事,是王爷对别的女人好。以及王爷喜欢她们的身体,抚摸她们、对她们说些好听的话。那种时候,我明知善妒不对,也会忍不住难受。”
朱高煦听罢有点尴尬地看了郭薇一眼,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
没两天雨停了,天上立刻就是蓝天白云。云南布政使司的天气,转变很突然。
沐府里一个身穿布袍头戴幞头的管事,正在沐晟跟前说话:“侯爷的表兄耿琦,已在客厅等了两个时辰,称无论如何也要请见侯爷一面。”
沐晟踱了几步,脱口道:“见了他,我能说甚么?”
管事躬身立在屋子里,只道:“是。”片刻后,他便抱拳道:“小的这就去,想法子打发了他。”
就在这时,沐晟想到了老夫人,便道:“慢着。不管怎样,我还是不能太薄情寡义,总该让他见到面的。”
管事又道:“是。”
沐晟走出房门,径直去了前厅的客厅。
耿琦一脸憔悴,见到沐晟竟然跪伏在地。沐晟吃了一惊,赶紧快步走上去,扶住耿琦道:“这如何使得?表兄行此大礼,不是折我的寿么?”
耿琦低着头皱眉道:“愚兄今天是来请罪的!”
“起来说,起来再说。”沐晟用力将他的手臂提了起来,又请耿琦在椅子上落座。
耿琦侧过头,一副难言和难以面对的表情,抱拳道:“我实在愚钝,不久前才知道那逆子的事!”
沐晟也不想太客套了,径直道:“耿浩年少轻狂,难免犯错,只是这回犯的错太大了点。”
“唉!”耿琦骂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都是被他娘惯坏的,如今我是悔之晚矣。”
沐晟不动声色地说道:“表兄的为人,我是很清楚的,情知此事绝非表兄之意。事到如今,我也很想再帮耿家,可是……表兄应该大抵知道现在的形势了,眼下沐府也是泥菩萨过河,实在无能为力!”
耿琦道:“侯爷厚待,好心庇护咱们家在云南落脚;逆子却做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事,我哪还有脸怪沐家?今日前来,我一是为了告歉,二是来道别。”
沐晟听罢立刻问道:“胡濙找过表兄了?”
耿琦道:“还没有,但应该快了。眼下逆子已被抓走,庄园附近有锦衣卫的人日夜盯着,我今天进城也有人跟着。看样子咱们家是完了!”
沐晟叹了一口气。
耿琦又道:“多谢表兄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我还想最后见老夫人一面,可否?”
沐晟这时才回过神来:耿琦开口就说不是来求助的,但若真如此,他来干什么、有什么用?原来,他是想起了沐晟的亲娘、耿家老夫人;只有老夫人,才最在意耿家的人!
尽管此时沐府自身难保,已大不如以前,但眼下唯一能帮得上耿家的,确实也只有沐府……耿琦肯定很清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