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真人在山口组已经二十年了,作为元老级人物,替筱田建市打下了山口组最强盛的局面,在和稻川会和住吉会厮杀的那些日子,阿部真人从来不曾怯战。可有句话说得好,狡兔死,走狗烹,这个外号‘猎狗’的山口组元老,大概也体验到了如此残酷的世情。
要说功劳,他的功劳不比高山清司少,可最后成为二把手的却不是他,而是高山清司,而且不止二把手,七八把手都排不上他——京口分社社长,又怎么及得上弘道会、关东组里的头目?阿部真人从来没想过要争什么大权,但小权却一定要计较分明,尤其是在歌舞伎町的地盘,没有人可以染指,这是他应得的。
其实到了他这年纪,打肯定也打不动了,只能靠着吃老底,凭着当初立下的汗马功劳,掌管着最繁华的歌舞伎町,钱自然是滚滚而来。筱田建市和高山清司都已金盆洗手,要么在国外某个私人小岛上过着天堂一般的日子,要么隐姓埋名成了个平凡无奇的老人,山口组如今也是年轻一辈的舞台了。
最近几年,退下去的老人也越来越多,阿部真人有时候也很感慨,再过些时候,怕是连一起马-杀鸡的人都要找不到了。
“当年新宿的几大帮派,全都被打散了,像当时鼎盛的黑龙会,自从会长被人砍死在二丁目后街上,立刻树倒猢狲散,这才两三年的时间,接近八百人的黑龙会,就一个也没剩下了,全都改过自新,不再沾手黑色产业。”阿部真人斜坐在席位,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因为穿着宽松的袍子,这坐姿露出了他胸前的一个虎豹纹身,一直延伸到颈后,是一副虎豹搏的图案。
茶室里坐了八个人,阿部真人差不多是末席,而正席左右,是年轻一辈的凉川一马和岛村正国,八个人里,除了阿部真人,也就还剩一个当初跟着高山清司的弘道会副若头宫崎诚,其他全是年轻一代的人物。
男人,不管什么身份地位,只要聚在一起,讨论的无非是两种东西,一个是金钱,一个是女人,又不是闲得没事干,非要一起品茗鉴香,这场茶话会是东京黑道首脑级的议事,除了阿部真人是个分社社长,在场全是大组副级的人物,按理来说,阿部真人没资格入坐这种级别的茶话会,可在场之人都知道,当年要不是他,筱田建市早就死了,阿部真人背上有三个弹孔,最惨烈的是腰下,直接让他少了一个肾——而这三个弹孔,本来应该全部打在筱田建市身上。
所以,阿部真人的身份很奇怪,山口组里的实权人物,都不敢轻视这个年近五旬的小社长,筱田建市并没有因为感激救命之恩就一力提拔他,可毕竟是救命之恩,阿部真人去见筱田建市,也不需要任何预约,而且每次都是筱田建市下榻相待,要知道,在日本有这种殊荣的,不超过三个。
这三枪没白挨,日本黑道里有句话——用一个肾换了一个传说,说的就是阿部真人,而筱田建市这个山口组继初代后最伟大的组长,也因为在暗杀中侥幸存活,最终实现了统一日本黑道的宏伟目标。
在场众人也很敬重这位老大哥,听他谈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至于场中,有些泾渭分明,凉川一马和宫崎诚是一派,岛村正国和另外两个副手一派,还有就是剩下包括阿部真人在内的三人,八个人,三个组系。
岛村正国穿着玄黑色的剑道服,和在上海打伤二龙那时一样,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带刀,只是跪坐在茶席上,悠然品着茶社精心烹煮的春茶。
凉川一马举着茶杯,微笑着道:“阿部社长是组里的元老,高山老师经常提起,说要多学习阿部社长的英勇……”
阿部真人摆了摆手,开口道:“老了,世界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现在可英勇不起来,连町上的小妹妹们都在嘲笑我,不吃药就办不了事。”自嘲是一种谦逊的表现,不过他似乎说的也是实话,少了一个肾,当然赶不上健全的人。
“当年阿部社长扬名东京时,谁人不识?”凉川一马正色说道,“高山老师也无数次说到,如果没有阿部社长,就没有山口组的今天。”
虽然此话有诛心之嫌,但阿部真人并不介意,能在黑道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靠的不是血气之勇,在山口组里,不怕死的,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阿部真人从‘不怕死’的那一群变成了‘怕死’的那一群也经历了许多,听出了凉川一马的言外之意,淡然笑道:“凉川会长过誉了,高山君能轩中凉川会长继任弘道会,也能说明凉川会长堪当大用,往后山口组的繁荣兴盛,全系在你们身上了。”
凉川一马放下了茶杯,却转过身对岛村正国道:“岛村君被誉为山口组的第一战力,我也一直很钦佩仰慕,以往从不见岛村君露面,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岛村正国半眯着眼,没有开口,只是静待下文。
果不其然,凉川一马长身而起,走到了席间空地,缓缓道:“在下不才,曾在中国学习过一段时间武术,尤以专研剑道为上。恩师提及,天下剑道,以正和奇分两派,正法剑道讲求以心证剑,剑心通明,奇法剑道则以剑招为凭,无招有招,各施其能。不过从古至今,正奇有悖,到底孰强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