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杨小志很难相信,在上海这片地界,居然真的存在贫民区。他住的闸北老区已经算是‘建设中’的区域了,而在徐家汇,临着火车铁轨附近,居然还有一片矮房分布。
黑鸡就住在这里。
一个只有两层的矮房,除了顶棚的石棉瓦,墙面也是用的砖砌来固定,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周边的房子,也大多是这个造型。
毫无疑问,住在这里的人,完全是最底层的那些人。
黑鸡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宝马,兴奋地冲上来:“志哥,你到了。”
杨小志摇下了车窗:“你一个人住这里?”
“我和老九一起的……”
“叫他一起,上车。”
黑鸡和老九,坐进了车里。看着后排的两个人,杨小志忽然想起,那天来他家里的,就是这两个人,外加一个被沐红衣废了的光头虎。短短几天,居然形势急转,听着他们恭敬地喊着:“志哥。”杨小志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命运这东西,果然是扯蛋至极!
老九是个有些木讷的大汉,虽然肌肉发达,但却是有些沉默寡言的那种。只是偶尔应声,和杨小志搭话的,基本上都是黑鸡。
“我不太能搞明白,那个三爷的保险箱里,除开银行卡,现金都有几十万,怎么你们还住在这种地方?”
黑鸡无奈道:“志哥你有所不知,青联社虽然名头大,靠山强,但收的保护费和档口油水,只有三爷和几个亲信能分到,我们这些小喽啰,平常都是没什么进账的。但三爷两天就有一场流水宴,我们管叫‘肉金钩’,酒肉管饱,青联社大部分兄弟都指着这个打牙祭。我们要是想扒外账,除了去抢劫骗钱以外,就只能上擂台打黑拳,赢了就有奖金。老九上去过两次,第二次差点被打死在上面,我也没有老九能打,不敢上擂台,只能靠着小偷小摸地过活……”
杨小志听着不免诧异:“既然没什么油水,那你们怎么还在三爷手底下做了这么久?”
黑鸡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老九是同乡,从四川那边过来的,我管老九的爸叫二叔,我和老九来上海打工,结果老板发不出工资,工地也散了。我和老九被逼无奈,才投身进了青联社,只求管口饱饭。我们也想早些脱身,但老九的爸查出来得了肿瘤……没办法,只能咬牙在上海干呐,虽然没有油水,但好过没有工作啊!二叔每个月医药费就是好几千,我和老九要是跑了,二叔就没活路了。我们平常偷骗到的钱,都往家里寄,他们也不知道我和老九成了街娃儿。”
杨小志沉默了,看了看后视镜里的二人,老九似在偷偷抹眼泪。
杨小志终于还是出声问道:“那些钱,你们本来可以拿着跑路的,为什么还是留下来了?”
老九也开口了:“我爸……昨天走了。”
黑鸡苦笑道:“这可能就是命吧,我本来也想过拿钱跑路的,但二叔已经走了。所以,这就是老天爷给我们指的路,虽然是在赌,但我就是个赌徒,我赌了!”
杨小志把车停在了路边,拉开车门下了车,掏出烟盒,丢了两支烟给他们,自己也点了一支。
“我帮你们订机票,先回家奔丧吧。”
“志哥……”
杨小志从大衣口袋里掏了一把钱,塞到黑鸡手里,约莫有个一千出头的样子,说道:“其他的不用多说,既然你们愿意留下来,那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你们家里有事,这边工作先放一放,我自己来处理就行。我身上也没多少钱,只能算点小心意,把家里的事处理完了,你们要是想回来,红衣阁永远有你们的位置。”
站在车旁的老九忽然跪在了地上,向杨小志磕了一个头,杨小志把他搀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生平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以后少动不动就下跪!”老九却已经泪流满面。
杨小志丢掉了烟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你们跟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