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风和日丽,她白天还靠在我怀里为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子缝新衣,可日落刚到,肚子便开始剧痛。
虽然我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但面对此情此景,仍旧觉得手足无措。
尤其对象,还是她。
我看着范氏与接生婆还有府中的丫鬟进进出出,我耳边回荡着她声嘶力竭的喊声,我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整个人几乎没了魂儿。
老天爷,我求你,求你让她和孩子都能平安。
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高傲如我,一向不信命的我,第一次恳求老天,让我的爱人和孩子平安。
只可惜老天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恳求,当我看着接生婆抱出的那一个没了呼吸的女婴时,我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却不知该如何接住那已经没了呼吸的小小身体。
“老爷……”范氏在我耳边轻唤,“叶妹妹怀的是双胞胎,眼下这个已经折了,另一个……”
“一定要保住!”我蓦地放声回答,整个人抖得厉害。
不敢再去多看那夭折的孩子,沉默良久,只吩咐管家找一处好地方将她给埋了。
我想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老天才如此惩罚我。
可既然这样,冲着我来就好,何必要涉及到我的妻儿?
我苦苦哀求,跪在门口一直不肯起来。
或许是我的诚心终于打动了老天爷,当孩子的啼哭声从房中响起,我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这一双孩子,死了一个,留了一个,留下来的那个,注定要背着两个人的性命而活。
当处理完毕我重回屋中,看着她面色苍白却含着淡笑的模样,我上前捧起她的手,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肯出现,谢谢你肯留下,谢谢你肯为我生下这个孩子。
她没有回答,依旧如往常一般顺着我的头发。
我想如果那一刻我没有贪恋温暖而是抬起了头,或许我会看到她眼中的决绝。
那种已然功成名就后的淡漠。
一个月很快过去,可即便是在月子里,她也没有闲着。
白日里总是忙不迭地替孩子缝衣服,晚上便一直抱着不肯撒手。
我总说因为这孩子的出现而分了我的宠,她也只是笑笑,说我一个当爹的人太不正经,竟然跟女儿争这些。
我为我们的女儿取名叫做青墨——墨研清露月,琴响碧天秋。
一如我们相遇的那个夜晚,秋月皎洁,夜露清寒。
而她,是我见了一眼,就认定了一生的姑娘。
那时我满心都沉浸在幸福中,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异样。
直到很久后想起,才惊觉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意味着告别。
担心无法陪伴孩子成长,便在她年幼时,留下亲手缝制的衣裳。
担心她孤身一人受到欺负,便善待府中众人,只为孩子积德。
担心她没有娘亲照顾,便亲自委托范氏,希望对方将孩子视如己出。
她做了一切努力,为了这个孩子,却没有为过我。
或者说,在她所有的考虑中,从来都没想过没了她的我,将会是怎样。
还是一个雨夜,当我外出回府,一身潮湿地冲到她的房中。
那时我手里还拎着专门为她买的桃花酥,可等着我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已经凉下去的温度。
那一刻,我终于慌了。
我发了疯一样将整个宅子翻得底朝天,我不顾容帝的忌惮,发动自己手下所有势力翻了整个洛阳城。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留下的,只有一个孩子,还有一只尚未带走的耳坠。
我捧着那只耳坠,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
我开始细细回想,从最初的相遇,到后来的诀别,再到重新相聚,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到底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是假。
我分不清。
或者说,我根本不敢分清。
原来我一直都是个傻子,明明是自己做的局,却甘心化作一颗棋子,与她一起维持这得来不易的假象。
她不爱我,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原来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去承认。
我害怕,现实会将我塑造已久的美梦给击碎。
作茧自缚,便是如此。
我跌跌撞撞闯进婴孩的房间,看着那摇篮里的小小孩童,明知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却恨不能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掐死这个孩子。
但是当那呀呀呓语的孩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我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就这样掐死她,也太过轻松了。
茹儿,我所有的幸福跟苦难都来自于你,若你不一起沦陷,岂非太对不起我?
既然你的职责是守这天下,那么,我就来乱了这天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