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听怎么意有所指,苏青墨微微皱眉,急忙道:“陛下,您……该休息了。”
“你这是当朕老糊涂了吗?”哪知宣帝闻言却轻笑出声,他一边摇头一边叹道,“果然,果然,连性子都是如此相像。”
“你且放心,朕虽然老了,不过对男人还没什么兴趣。”嘲讽出声,宣帝终于掀开帘幕走了出来。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却在五步远的位置停住。
“你既是御医坊的医士,那理当受朕管辖。今日你救朕有功,朕便将你放在身上让你贴身伺候朕的起居,如何啊?”
如何?不如何!
苏青墨虽然不是什么出身名门,但是活了两世,还从来没有贴身伺候过谁!别说那些细微的杂活她压根不会,单是这暴脾气,只怕宣帝再犯浑冲过来,她当众卸了他的心都有!
宣帝站在那儿看着苏青墨面无表情下的风暴流转,内心感叹她真是不管哪个方面都像极了自己惦记的那个人。
“朕的起居你不必操心,你只需料理好朕的身子,就如今天一样。”眼见苏青墨很久不说话,宣帝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只是耐着性子道,“还有就是,多陪朕聊聊天。”
“陛下,奴才入宫不过半月,对宫中诸事尚不熟悉,只怕当不好这份差事。”不等宣帝再说话,苏青墨深吸口气道,“依奴才看,李女官就很好,陛下不如……”
“你这是已经开始替朕做主了?”
所以说皇帝就是皇帝,那脸啊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毫无征兆。
“朕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你现下便回去收拾东西,然后搬来这边,明日上任。”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宣帝又补充道,“若是你还有什么疑问,便统统去问李梦泉吧,朕想她应该很有兴趣回答你。”
面对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老东西,苏青墨表示一百个鄙视。就连那在宫人口中传扬受宠的李梦泉在他口中说起来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下人,这下她倒更是难以理解,李梦泉所谓的忠心,到底是如何演变出来的。
“走吧,我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眼见苏青墨从内殿走出,李梦泉上前淡淡道。
她的表情很是平静,不喜不悲,甚至连丁点触动都没有。苏青墨奇怪之余却并没有吱声,只等着二人离开宣帝寝殿来到甬道上,她突然停下步子,扬声道:“我想,你或许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你想要什么解释?”
“当日在街道你们遇了事,虽是我救下你们,但你的表现却并不像是一个受了我恩情的人。”苏青墨说着,缓缓一笑,“而入宫之后你曾说会给我推荐信是因为知道我想入宫,我原本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现在却是明白了。”
“李梦泉,其实你一早便知当日街道的事与我有关,你没有拆穿,是想着顺水推舟将我带进来。那么你现在可否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在苏青墨开口说话的时候,李梦泉就一直默默背对着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待到苏青墨说完以后很久,她才慢慢转过身来,表情依旧如湖面般平静,唯独一双眸子,深的几乎叫人探不到底。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御医坊真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她忽然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就是你要的答案。”她淡淡说着,转过身去望着远处,“御医坊由陛下亲自管辖,表面看来是因他身子不适需要调理,所以我们才必须时刻待命。但是小苏,你从进到御医坊那天开始,难道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的反问让苏青墨始料未及,她秀眉微拧带着几分莫测,深望了李梦泉一眼。若说不对劲,在她看来这整个齐宣皇宫就没一个对劲的地方,可看李梦泉如此严肃的样子,她心念一动,忽然道:“御医坊的众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果然就见李梦泉眉毛一扬,神情微带赞赏:“御医坊众人穿同样的衣服,做同样的事,除了陛下以外,不受任何人管制也不必去见任何人。”
“人人都以为这是陛下为了方便管理才执行的规定,但实际呢,实际不过是因为他心中的一个执念。”
说到这儿,李梦泉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尘不变的表情终于带了几分嘲色:“小苏,你难道没发现,御医坊里每一个人的长相,看起来都与其他人有几一点相似之处吗?”
此话一出,苏青墨只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难怪当日进去的时候她便觉得怪怪的,现下经由李梦泉提醒,她很快想到了问题出在哪里。正是由于那统一的着装跟相似的长相,导致苏青墨看着每一个人都像是在照镜子,虽然不尽相同,但总有类似。
“我们这些人,自打入了宫穿上这身衣服,就已经不是自己了。”李梦泉说着,低头敛去眸中痛色,“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说我们这些人,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魂,这不仅仅是一种忠心,更是一种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