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森森、人影稀少。下半夜的医院里,静寂得令人心慌。其实今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奇怪的是,医院里竟然没有什么人走来走去的。以往那些陪护病人的人,仿佛都睡着了,不再到走廊或者楼外吸烟和散步了。
更奇怪的是,好象约好了似的,连病人也不哼哧叫痛,护士们就乐得清静,伏在窄小的办公桌上打起磕睡来。医院内的清静连细小的金属,诸如针呀、环形扣呀,跌落地上也能听到。
今晚的医院里还暗淡无光。冷冷的、孤清清的节能灯在走廊相隔很远才有一支,高高地挂在廊顶上,发出青暗的朦胧的光,使医院显得孤寂而凄凉。突然,重病房里传出了呼天抢地的哭声。那失去亲人的揪心的哭号,是那样地震撼人心。
药房值班的陈伯军这时刚好走到走廊,远远地就看见护士面无表情地,推着装着刚死去病人的移动病床,往电梯口去。死者的家属哭得昏头昏脑的不愿病床移走。他们抓住床边,做出往回拉的动作。面对这种情景,陈伯军本想回避走开的。
然而,就在这时,推着病床那几个人的后面,一条似是而非的黑影,在走廊的尽头,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像幽魂一样一闪而过,闪入了卫生间。那幽魂快如闪电,影影绰绰,在这刚死了人又昏暗的走廊里,免不了让人联想到魂魄离身,就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触感。
陈伯军一下子就怔忡起来,汗毛倒竖,心像是铁匠铺里敲大锤锤铁一样,又重又慌。他立即站在药房门前,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应该走过去?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正好就是幽魂闪进去的卫生间。
推着病床的那些人当然不知道他们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当电梯门无声地打开的时候,他们涌入了电梯。顿时,这三楼的走廊里,又变得静寂无声了。陈伯军的脑袋有些崩裂了,一时之间犹豫不决起来——去还是不去卫生间呢?
毕竟刚才从药房出来时,死去亲人的家属在呼天抢地的,场面比较悲哀,刹那间的视觉冲击太猛烈,弄得他都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幽魂。陈伯军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在这间医院工作也有十个年头了,今晚却是怎么了?
心里面暗暗骂着:神高马大的一个男子汉,不是怕这怕那吧?于是耸耸肩,大胆往卫生间走去。当他站在小便处并“咚咚咚”地把尿水射到窄长的排尿渠时,突然,医院停电了,周围漆黑一团。陈伯军浑身一个颤栗。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如同夜猫从高处落地的响声,轻轻的一下,似有若无,仔细静听,却又什么也没有。然而,在他的身边,他感觉到了一阵凉风微微掠过,只在脖子后面的汗毛有些儿感觉。似乎有无声的黑影闪出了卫生间。
陈伯军顿时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赶紧用双手抚摸几下自己的手臂,蹑手蹑脚地走出卫生间,才惊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涔涔而出。
医院走廊一样漆黑得不见一丝儿的东西,他只能凭平时对医院的熟悉,摸黑返回药房。
今晚药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值班。另一个小伙子因为妻子正在另一幢大楼里生小孩,那小伙难掩快要做父亲的喜悦和激动,早早就过去守候在妻子产房外。陈伯军没法,总不能不近人情地不让他走开吧?只好独自留守药房。
但刚才非常诡异的感觉,使他有些后悔今晚让拍当溜掉了。他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总之至今仍然让自己忐忑不安、毛发倒竖,还心慌得厉害!一面心惊胆战地摸黑回药房,一面喘着粗气。
医院的静寂真让人害怕。无声无息的,陈伯军只听到自己的心房在“咚隆咚隆”地响,响得他双腿都瘫软起来;响得他脸青气紧;响得他都快要窒息了。那段从卫生间到药房的路不过几十米,但在今晚的陈伯军看来,竟然有一种迈过好长好长的险滩一样的感觉!
终于,那间他熟悉不过的药房就在眼前了,借着没有关上的窗户,有一丝淡淡得有气无力的月光,映照在铝合金窗框上,陈伯军就有到家的宽慰。他仍然在急促地喘着气,摸索着坐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伸手去拿茶杯,却拿不到。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自己去小便时,就是把茶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这会儿怎么就拿不到了呢?这太过于离奇了。自己才三十多岁,记忆力好着呢!除了年龄不算大之外,工作上的不断锤炼也是因素之一……
这样一来,就应该排除自己健忘……天呀!莫不是?陈伯军都不敢想象下去!刚刚稍稍平静下来的心又慌慌地急跳起来,脸上只感到一阵又一阵发麻。他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抖抖地再摸一遍药品柜周围的桌面,在离他将近有两米远的地方,他才摸到自己常用的那只茶杯。
这一惊使他吓得非同小可!因为这说明,就在自己到卫生间的这段时间,有人进过药房来了!平日,药房都是工作禁地,一般人是不允许进来的。门外挂着的那块“闲人免进”说明,进来者非等闲之辈也!
陈伯军一惊,立即本能地低声喝道:
“谁?进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