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平俯下身,便凑近他:“悄悄地对我说吧。”
吴一人悄悄地在张开平耳边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小,阿牛和江萍萍他们没有听见。张开平站直了,紧锁眉头,犹豫许久。一支烟吸完之后,他咬咬牙,看着天花板,说:“好。我帮你。” 吴一人对张开平说什么了?大家都在心里猜测。对于一个快要死的人来说,刚才的耳语就相当于临终嘱咐了。大家出了门,透了一下气,阿牛就问:“村长,刚才他交代后事了?”
江萍萍说:“他就一个人,能有什么后事呀!”
张开平说:“他想满足一个愿望,死之前,想知道女人是啥样的……”
阿牛说:“那你怎么办?你不是答应他了吗?”
“他是一个好人,这个愿望应该满足他吧。可是怎样满足他呢?是个问题!”张开平招呼他们就地蹲下来商量对策,说:“你们说说,有啥好办法?”
萍萍坐在一个立起的石头上,红了脸,默默无言地摇摇头,然后俯视自己微微凸显的肚子。阿牛一笑,便说,吴叔叔这个问题很严重,很棘手啊。萍萍白了他一眼,说,你真没人性,还笑呢。笑什么笑,要是你,早就走上犯罪道路了!阿牛说,请注意你的措辞啊。
张开平也没注意说些什么,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如何解决眼下的难题,说:“你们别说闲话,开动脑筋想啊,我正等你们出主意呢。”
这时正好冰雪儿从这里路过,听到吴一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喊,便对张开平说道:“村长,吴叔叔都要死了,你们还不想法救人?”
“就是在研究如何救他的事。”
张开平给她做了个快回家的动作,然后回头看看阿牛,让他蹲下来。下午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最小化了,他们能够听见吴一人在房间呻吟的声音,又在说自己快要死了,活不久了。屋外这群人,与其说是商量对策,不如说更像是一场阴谋。萍萍坐在石头上东张西望,像是放哨望风似的。阿牛和张开平小声嘟噜一阵,又比划了一些只有他们能懂的内容,事情就算有着落了。然后相视一笑,大家就分别散开了。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萍萍不知道。一路上,萍萍问他们是怎样商量的,怎么办?阿牛就笑,说回家告诉你。萍萍说不行,现在就得告诉我。我想知道你们的方案是否人性化,是否有治病救人的效果。阿牛说效果肯定是有的。萍萍纠缠阿牛马上说,阿牛就只好说了,阿牛说我们决定从县城搬一个人体模特儿回来让他摸摸,他就知道女人是什么样子了。他一生最后一个愿望就满足了。
萍萍说:“那也不行啊,你们搬进去时,他会看到呀。他看到是塑料制品,就没兴趣了。” 阿牛搂住萍萍,便讨好地说:“张村长说,放在晚上他就看不见了,希望能请你去完成这个任务。” 萍萍说:“我去行吗?我怕。他是要死的人了,恐怖!”
阿牛说:“我们都在,你怕啥子呀!你只是进去和他说说话。让他相信是个女人就行啊。” 萍萍说:“你们哄他,于心何忍。”
“不哄他,难道真的给他找个女人摸摸?哪里能找到。”阿牛说:“你就行行好吧。” 萍萍说让她好好想想再说。黄昏时的落日把他们的影子却又最大化了……
塑料模特儿(即充气娃娃)是在第三天晚上,通过新修的公路运回来的,全身穿得整整齐齐,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运到寨子里的时候已经入夜,所以没人看到。这是村长张开平专门安排的时间。他怕寨子里的苗、汉民众大惊小怪。运到寨子里后,张开平就通知了阿牛和萍萍他们,然后他就到吴一人家去了,对吴一人说,今晚让你了解一下女人是什么样子。吴一人突然从病床上坐起来,说,真的?张开平说真的。吴一人说,那我死了也想得开了。张开平说可是你不会死的。张开平还叮嘱他不能开灯,在黑夜中摸摸就行,知道女人长得什么样就行。吴一人说那我怎么晓得他是不是女人?张开平说你真笨蛋,女人和男人长得不一样呀!吴一人躺下了,说是这个道理。 张开平出门后就关灯了,屋子一片漆黑。张开平让阿牛把塑料模特儿搬进去,然后让萍萍进去咳几声嗽,让吴一人明白有女人进屋了,并且站在了他的床边,阿牛在黑暗中摸了摸萍萍的手,耳语道,你别怕,我们都在外面等你。然后阿牛就出来了,和张开平他们几个站在屋子外面。 这是一个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时刻。他们都希望能帮助吴一人死里逃生。他们都在抽烟,但阿牛的心里却是很紧张的。张开平说吴一人这汉子根本就没什么病,可能是想女人想疯了,忧郁成病的,自己便以为要死了。正说话间,吴一人的屋子里“砰”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下了,但紧接着没有了声音。他们在外面大约等了一支烟的工夫,萍萍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抱着阿牛嘤嘤地哭起来。
阿牛问怎么了?萍萍说没怎么。就是想哭……
天问山公路通车后,连同通车典礼举行了一连串的喜庆仪式,整个仪式持续了大半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