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的场面就发生在眼前，但坐在墙角的雷霆从头至尾连头都没抬一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死去。

陆伯涌清晰的感觉到，从飞机上下来到现在不过半年多，但雷霆的样子，足足老了几十岁。

当真是一夜白头。

“雷霆……”

看着雷霆的样子，陆伯涌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很难受，甚至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颤音，他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我给你的瑞士银行账户里留了一笔钱，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潜艇停靠的位置，你是知道的！”他说。

一直如同朽木的雷霆浑身颤了一下，闷声道：“你以为我一直跟着你，是为了这些钱吗？”

“我雷霆要是想要钱，多少钱我赚不到？”他反问。

“我们的愿望，理想，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实现了，我只想给那一年的特勤大队的兄弟们报仇，为他们做最后一件事，然后和他们一起，死在这该死的岛上！”

也只有在和雷霆相对的时候，陆伯涌才会说出这么真诚的话来。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走？”

雷霆缓缓抬头，双目中似有电光闪烁，他道：“这些年，你一直在犯错！”

陆伯涌没有说话，但他清楚这是事实，当权力越来越大，他便渐渐的迷失在这滔天的权势中，忘记了曾经想要做的事。

他曾经想要做的，不光是当上华夏之主，更是想让那些为国而死的英雄有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耀，有块埋藏忠骨的英雄地，让华夏的百姓在他的领导之下，安居乐业共享青平盛世！

想起那久违的理想，陆伯涌双手掩面，哽咽道：“我特么的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我也错了！”

雷霆叹息道：“我错在眼睁睁的看着你犯错，却从未想过要提醒你，我总是认为，那些，是必要的牺牲，一将功成，总有累累枯骨……”

“直到遇到坦克这小子！”

“我才发现，是不是功成，是不是名垂青史并不重要！”

雷霆道：“重要的是，一直去做真正对的事情，对人民有益的事情！做了，就一定有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改变！”

“我们一直想要改变整个华夏，可我们从来没有注意，很多好人，因为我们而变成了坏人，我们一直都在舍本逐末……”

“可当我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迟的没有了补救的机会！”

“对不起！”

陆伯涌道：“今天，我用我的命向我犯下的错恕罪，但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先为我们枉死的战友，报仇！”

“那就死一起吧！”

雷霆淡笑道：“我们曾经说过的，希望死的时候，能死在一起！”

只是，当年他们曾经许下这个誓言的时候，他们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现在，却已经是垂垂老矣，英雄迟暮。

彭辉和程青云进来，将导弹放在地上，沉默着，不说话。

“你们上潜艇去吧，等会儿，我会让林非来跟你们会合！”陆伯涌道。

“你们不走？”

“那我们也不走！”

“这是我们这一辈的恩怨，由我和你们雷伯伯来了结吧！”

陆伯涌看了看二人道：“我很抱歉，因为我的野心，将你们拖进了这滩浑水里，我愧对你们的父亲！”

“如果不是姓罗的布置不周，我爹根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从一出生，就成为孤儿！”

程青云厉吼道：“他不死，我绝难心安！”

彭辉没有说话，他只是拿起了墙角的枪，去门外警戒；自从他踏入生化飞弹仓库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死了。

如果不能在为父亲报仇的道路上死去，也会因为苏阳的自杀，愧疚而死。

他只是愧疚，却从不后悔踏上为父亲报仇这一条路！

有些决定，一旦做了，就绝不能后悔，打落的牙齿和血吞，自己种下的苦果，再苦，哭着也要将它吃完。

因为没得选……

宁毅在前面带路，但凡遇到佣兵，他总是会在对方还没发现他之前便已经开枪，或打爆对方的脑袋，或射穿对方的脖子。

下手，就绝不留情！

在他的身后，秦明一直在咳嗽，咳嗽的很剧烈，每一口痰里都夹杂着大量的血丝，似乎要将整块肺都咳出来，他才会觉得痛快些。

“嘘！”

宁毅忽然竖起了手指在唇边，向秦明发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咳嗽，是很难忍住的。

于是秦明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咳嗽，肩膀剧烈的抖动着，血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渗出。

宁毅假装没看到，因为他已经无计可施，他附耳在秦明对他低语了几句，然后转身潜进了通道的深处。

直到宁毅走远，秦明这才放开手，畅快至极的咳嗽了起来，猛咳一阵，便喷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