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平阳侯府的轿辇在王宫口停下,樊羽和往常一样撑起纱帘,等男人下了轿子。
公子毅正要迈入宫门时,一个壮实雄厚的身体像一堵积起的墙,横行挡在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见是兖戎,款款收放了衣角,温言道:“王兄。”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臣弟怎会乱了朝会的规矩,自然是要来的。”
“是吗?”兖戎冷哼一声,满眼鄙夷尽显杀戮。“最好是这样。”
兖戎还要说什么,刚好御风垠这个时候过来,更难听的话他也就咽了下去,回身点了头。“御先生。”
御风垠略施了礼,抬眼瞧向在旁的公子毅,倒是很随和,也行了礼。
“先生请。”
公子毅瞧着那人的眉眼,他回身时的一余目光,处处暗藏着机关算计,只怕兖戎到最后也不会明白,这场王权斗争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日头在王城顶渐渐偏斜在,耀眼的光芒覆射在九州的大地上,城外马车的几个轮子在光辉里越转越快。
“今儿早我去茶馆,听那小二儿亲口说大王要在今日朝会上处决楚平侯,唉,看来这次二公子是在劫难逃了。”
“你胡说什么!”
“哪儿是我胡说,楚平侯勾结燕国密谋策反的事儿满城上下谁人不知道,你想想,依照咱们大王的脾性怎么会不追究。”
“平侯宅心仁厚,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受了奸人的诬陷。”
“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的。”
“说楚平侯谋反就算砍下我的脑袋我也不信,要是没有侯爷,我们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哪里能过得上这样太平的日子,大王怎么能这么做!”
“说的就是呢,这不王城的百姓一听说大王要处死侯爷,都去王宫外面跪着了。你干什么去?当真不要命啦?”
那辆马车驶入金陵,快到北东门时,忽然一阵颠簸让车内的男人身体不由栽向了一旁,他坐稳后捋了捋衣袖,见车马停下不动,撇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车旁的侍卫望了眼说:“大人,北东城口围满了百姓,我们的车马过不去,恐怕要绕行了。”
李晟抬头看了看时辰,金色的芒辉照在他褶皱的脸上,有些岁月斑斓过的沧桑,他想了想,对侍卫吩咐道:“你过去瞧瞧有什么要紧的事。”
“是。”
稍许侍卫带过来一个粗布短衣的中年男人,他面红耳赤,皮肤黝黑,走路一晃一晃的,打眼儿看就是个老实的人。
男人先是溜了几眼押着自己的侍卫,抿了抿的厚唇,又抬眼看向坐在车内的李晟,支支吾吾。“大……大人。”
“你们在北东门做什么?”
“我们想进宫。”
李晟侧过头。“进宫?”
中年男人哽咽了两下。“我们想进宫求大王放了楚平侯,我们都不相信侯爷会勾结燕国密谋策反,侯爷一定是受人冤枉的,所以想请大王查清楚这件事情。”
李晟眯起了复杂的双眼,抖了抖衣袖,他没说话,听着那人将话讲完,沉了片会儿,才问:“你觉得会是谁冤枉了楚平侯?”
“大……”蒙头垢面的男人正要脱口而出,抬头对上李晟深邃的目光,他即刻止了话,摇头低下。“草民不知。”
李晟看着他心虚怯弱的样子,呼吸渐而平息,勾起了眼,眼中又增添了抹精锐,他扳着脸质问。“谁指使的你们?”
“没有人指使我们。”
“胡说!无人指使,你们怎敢做出这样掉脑袋的荒诞事?”李晟粗黑的眉上扬,面色也沉了下来。
“大人,草民不敢说谎,真的没有人指使我们,百姓们一听朝会上大王会因为密谋的事定下侯爷的罪,才斗胆想要进宫求情。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言,大人明察,大人明察。”
男人双手拄在地面,跪地接连给李晟磕着响头。
李晟眉心暗沉,他出使戎狄不过半月,王宫里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大王怎就糊涂到认为能以勾结燕国为由就此定下公子毅的反叛之罪呢?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大王要处置楚平侯?”
男人一时愣住,想了想,抓抓脑后的头发说:“草民早上起来就听街上的人都这么传了,他们说……”
“说什么?”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眼睛四处转了转,声音压的极低。“他们说大王是忌讳楚平侯的丰功伟绩,不想将王位传给侯爷,担心日后楚人只知平侯不识君,就让大公子拟了份虚假的密函,想要在朝会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李晟的脸已经黑成了一片。
李晟走在车马前头,北东门的百姓一听说他是李国相,全都围了过来,恳请他去劝阻大王,别冤枉了平侯。
“大家先回去,我李晟既然答应了你们就绝不会失言。不知是何人传了此等胡话,大王爱民如子,加封平侯还来不及,怎会因一件毫无原委的虚事降罪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