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月说道:“您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南霖太子渐渐地平静下来后,接过夏静月递来的温茶,喝了几口,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正如夏静月所说的那样,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曾经的伤痛经过岁月的侵蚀,已不像以前那样血淋淋撕裂着疼痛。如今说了出来,心里反倒痛快了许多。
“阿婧喝下那碗药后没多久,就开始脸色发紫,然后不断地吐血,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气绝而亡。那一幕,被羽儿看到了,他便记恨孤到现在。”南霖太子苦笑说:“孤不怪他,任何人见到自己的母亲惨死也不会原谅凶手的。但对于下毒之事,孤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先有了夫妻争执闹翻的纠纷,后又是他亲手熬的药,捧去的药,还是他亲自喂长公主喝下的。南霖太子如何能够自证清白?
夏静月问道:“后来没去查那碗药吗?”
南霖太子的呼吸顿时重了几分,因激动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着,显得有几分狰狞。“阿婧突然吐血,孤整个人都懵了,急着让人去宣府医,府医救不成,又忙去请御医。等到孤想到那碗药时,那碗药以及药渣都消失了……”
最有力的证据全没了,他想自证清白又如何能够?
当年,他和三个弟弟争太子之位争得十分激烈,他在府中查出有三个弟弟的细作,且线索隐隐跟三个弟弟有关。他认定妻子的死与三个弟弟脱不了关系,那几年,为了给妻子报仇,他将全部心力都放在朝政之上,争夺太子之位。不料此举让他忽略了年幼的儿子,更没想到当时他喂妻子喝药时,被儿子看到了。
妻子惨死,他找不出证据来,加上妻子死之前他曾跟妻子闹翻了——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
“阿婧死的时候,羽儿才八岁,他亲眼看到孤与阿婧闹的一场,又亲眼看到孤喂了阿婧喝下那碗药……如果那时,孤不是沉迷于朝中争斗,慢慢地跟他解释分析,兴许还有弥补的机会。可那儿,孤满心满眼都是报仇,在孤的疏忽之下,羽儿与我渐远了。”
“随着孤与三个弟弟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他们开始向羽儿下手,为了保护羽儿,孤修书去了大靖,并将羽儿送到大靖。直到三位弟弟都落败,孤成功地当上太子,清除掉三位弟弟的残余势力,这才将羽儿叫了回来。”
可分别了几年的父子本就有了隔阂,加上多年前的误会,父子关系更加糟糕了。
夏静月听完了南霖太子的话,当年大靖长公主突然中毒身亡,为了不引起两国交战,影响两国关系,南霖瞒下了长公主的真实死因,只给了一个病逝的理由。
大靖远在万里之外,长公主身边陪嫁的大靖奴婢又被控制住,故而大靖那边一直以为长公主是长期水土不服引起体弱而去逝的,怎么也没想到真实的原因是那样的骇人听闻。
听完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后,夏静月慢慢地冷静下来,问道:“清羽回到南霖,您为何要软禁他?还阻止他与大靖来往?”
南霖太子脸色微微一僵,突然强硬了起来:“这是南霖的内务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我是外人,你们南林的事的确不该让我知道,可您的儿子呢?他似乎也不清楚个中原由吧?不然就不会如此忤逆您。”夏静月慢慢站了起来,在殿中缓缓地走动着,活动筋络。“您不要总把他当成孩子来看待,什么都保护着,什么都不肯让他知道,将他保护得密不透风。他已过二十多岁了,当年您这个年纪的时候只怕已经成亲了吧?太子殿下,您试着将您的儿子当成一个大人,试着放低身段跟他谈一谈吧。”
“他不肯静下心来听孤的话,孤每次一开口,他就……”
“您是以长辈的身份和威严的态度与他交谈的?您站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又如何能让人来平视您?”这是父系权威社会的通病了,自认为是老子,根本不顾孩子的意愿与梦想,强行干涉孩子的自由。若是孩子反抗,动不动就来一句:老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在一开始就抱着俯视的态度来对待,岂能不令孩子反感?
小时候如此就罢了,道理太深孩子听不懂,可左清羽都二十多岁了,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观念,还打着那一套为你好的想法强行控制,这能不闹翻吗?
夏静月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小腹,她即将为人母了,希望能时刻铭记住今天的教训,往后对这个小家伙多点耐心。不过有韩潇这个严父在,她往后只要做个慈母就行了。
此时的夏静月还太天真,将来谁是严父谁是严母还真不好说。
南霖太子试图解释说:“他虽已二十有余,但朝中险恶,他怎么斗得过那些老奸巨滑的大臣……”
“不要再找借口了。”夏静月毫不客气地打断南霖太子的话:“十岁的时候您觉得他小,二十岁了您还觉得他小,是不是等他三十岁了、四十岁了,您还觉得他小,是个孩子,需要您的保护?可您确定能活到他四十岁的时候,确定那会儿还能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