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棘城内布局,一如城池整体形状的混乱,城内建筑层层加盖起来,甚至都没有一条完整的直贯东西南北的道路。作为一国都城而言,这样的城池的确是威严不足,一如慕容部当下的尴尬处境。
慕容皝继统以来,的确动念有迁都之想,势力最盛时期甚至都已经在勘察选址,可是随着形势的逐步转劣,这些念头也都成了妄想,最起码可望的短期之内是很难实现了。
整座城池内,唯一尚算有条理的便是位于城池东北方向的文德殿。文德殿乃是慕容廆在位时起建的殿堂,于此召集部属,处理整个部族军政事务。
当年文德殿落成之日,在当时的鲜卑部族人们看来,自然是不乏巍峨恢宏,彰显大气。可是到了如今,整座殿堂已经显得有些逼仄,而且随着城池的发展,这殿堂在整座城池的方位也发生了偏移,埋没于许多后起的建筑中。
慕容皝继位之初,也是不乏雄心壮志,想要由父辈基础上开创新的气象,所以在城池中央位置另择地址再起文昌殿。可是随着兄弟们反叛,整个部族分裂态势已成且迟迟未能平定,这文昌殿的建造便也停了下来。慕容皝标榜承袭父志,只能继续留在文德殿。
文德殿乃是一座单独的殿堂,后方连接着一片大宅院,即就是辽东公府邸,在如今部族内部则称燕王宫。
此时的燕王宫内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甲兵,将近三千之数。这在四面环敌,大军多驻外防守的情况下,已经是慕容皝于大棘城周边短期内能够集结的最大兵力。
此时这些兵士们俱都阵列于文德殿内外,周遭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气氛。
文德殿上,慕容皝披挂甲胄,整个人都杀气腾腾。其人身高将近八尺,体态魁梧,不怒自威,甚有人主威仪。如今怒气满盈,更是震慑得殿下群属包括他几名儿子在内不敢稍有异声。
“奴儿嚣张,竟敢弄兵腋畔,真以为我不敢杀他!”
慕容氏虽然胡族出身,但也浸淫汉化日久,已经颇具嫡庶观念。慕容皝以嫡长得位,对于慕容评等庶弟从心底里是有几分看不起,以奴仆视之。可就是这些家奴,竟然敢在老巢大棘城近畔弄兵袭杀他的臣属,慕容皝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然而惊怒之余,在不知作乱者具体兵力如何的情况下,慕容皝眼下也是不敢贸然出城,只是将兵力集结待命殿外,另派属下出城去打探消息。
眼下大棘城多有内虚,甚至就连他的世子慕容儁在内,俱都领兵在外提防外寇。眼下殿上群臣,还是以晋士臣属为主,武将寥寥无几,包括少子慕容霸在内不过五六人而已。
“末将愿请五百精甲锐士出城破敌!”
相对于其他臣属或是惊疑不定,或是各揣谋算,慕容霸这个少年心思要单纯得多,又是一贯的少勇敢战,眼见父王如此愤慨,当即便起身请战。
慕容皝平日虽然喜爱慕容霸这个少壮儿子,可是现在心情却是异常烦躁,闻言后便冷哼道:“你知兵不过几旬,给我退下!”
听到父亲迁怒斥责,慕容霸又是尴尬又是失落,还待要开口稍作辩驳争取,其母族舅父兰勃已经在另一侧摇头制止,他才悻悻退回。
其他诸人眼见父子交流都如此生硬,更加不敢急于发声,一个个垂首作恭谨姿态。慕容评等几人暗集兵甲袭杀封氏,虽然不知原因是什么,但本质上也是慕容氏家乱内斗。慕容氏虽然洗染晋制年久,但仍然具有着浓厚的部族习性,他们这些名为臣属实则外人实在不好置喙。
眼见众人此态,慕容皝心内更觉烦躁。
其实慕容评等人作乱看似猝然,但也不是无迹可寻,随着慕容仁分裂自立,他派去征讨的兄弟慕容幼、慕容稚等几人临阵投敌之后,慕容皝对这些兄弟们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一直在加紧提防。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内虚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便集结起数千甲士。
他父亲慕容廆共有十多个儿子,除早夭、战死者之外,真正能够威胁到慕容皝位置,被其视作威胁的不过只有庶兄慕容翰,以及与慕容皝同母的慕容仁、慕容昭两人,其中慕容昭在慕容皝继位之初便被逼杀,慕容翰西投段部如今又返回,也已经气焰全消、没了威胁。
慕容仁那不必说,慕容皝每每思及都有切齿之恨。至于其他几个庶出兄弟,有的追随慕容仁,有的仍然留在大棘城。提防之外,慕容皝也一直在削弱这几个兄弟各自统领部众,瓦解他们的力量。
所以慕容皝一直在防备着这几个兄弟垂死挣扎的反扑,这一次虽然事发突然,但也不至于令慕容皝措手不及。
真正令他料想不到的,一是在自己常年打压之下,慕容评等人居然还能集结这么多的力量,二是这一次猝然发难,他们的目标居然不是大棘城中的自己而选择渤海封氏。
兄弟们各怀鬼胎,慕容皝相信慕容评等人不会不明白,他们不可能有一再发动作乱的机会,可是却将这样一个珍贵的机会用在了渤海封氏身上,可以想见这当中必然有慕容皝所不知的秘密。
真正让慕容皝感到羞愤的还不是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