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止等人撤回苇塘低洼宿处时,杂乱的马蹄声旋即在周遭响起,彻底浇灭了他们最后一点希望。
江东本就缺马,能够拥有这么多马匹且在野中驰骋的想来也绝非善类。发现这样一批几无自保之力的行商们,也可以想见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
很快马蹄声便抵达近畔,周遭枯死的芦苇纷纷被推开,露出百数名裹着皮甲并裘衣风帽的骑士。那些骑士们挎弓持刀,一个个悍气十足,待见到围聚在一起战战兢兢的孟止等人,口中顿时发出嘎嘎怪叫,而后一声呼啸,已经各自引弓向队伍射来。
“拼了!跟他们拼了!”
孟止身畔一人眼见同伴们纷纷中箭倒地,蓦地咆哮一声,挥舞着竹杖从车驾后翻阅而出,大吼着向对面扑去。
然而不旋踵,数枝羽箭便直接破空射来,接连命中那人身躯,羽箭上莫大的力道裹挟着那人身躯高高向后抛去,直接将阻止不及还来不及再次蹲下的孟止劈头砸倒!
滚烫的血水陡然浇在孟止脸上,他更意识到自己等人完全不是那些盗匪的对手,一想到所有希望都将离他而去,更是心痛如绞,思绪近乎空白。
“趴倒,都快趴倒……求大王们饶贱民一命……”
短短片刻时间,孟止已经紧张得语调沙哑近乎失声,呜咽着提醒同伴们不要再作徒劳抵抗,眼见货物已是不保,最重要还是希望这些盗匪们只抢财货不伤人命。
很快整支队伍百数人众便再无站立者,其中过半横倒在地,身上插着一些被血水浸透打湿的箭矢。甚至就连牛马都被无伤数头,其中一头牛正卧倒在孟止身侧,一支箭插进了牛眼里。
这牛虽然已经气绝,但身躯仍在本能的抽搐,一如孟止过往数日脑海中所幻想的诸多美好画面,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起来。牛嘴里无力的喷吐出的血沫洒在了孟止脸庞上,他一时间悲不可遏,死死抱着那仍然温热的牛颈嚎啕大哭起来!
眼见场中已无立者,那一群盗匪们其中一部分下马跨刀翻过车架,在那一片杂陈的尸首中翻捡幸存者,偶尔听见呻吟声,反手便是一刀,动作干净利落,可见绝非初犯。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小民不敢阻拦,小、小民是一个漆匠,愿为大王效力,求、求大王饶命……”
一名商队成员匍匐在地,惶恐乞饶。
而听到他这一叫嚷声,那些仍在杀戮幸存者的盗匪们才停下了杀戮的步伐,望向战阵外围战马上一个覆面之人,见那人微微颔首,其中一名悍匪才挥舞着战刀大吼道:“幸存者还有何人技艺在身,自己滚出圈去。若是查实虚报,即刻脔割受死!”
虽然心内已是悲痛万分,但眼下自然还是活命为先,听到这话,孟止也放开那渐渐转凉的牛尸,抹去脸上血泪,匍匐着爬过此前还活生生的同伴尸首,到了牛车物货堆积的防线之外,也不敢抬头细看那些盗匪面目。
突然又是一声惨叫响起,那已经爬出战圈的十几名幸存者心弦蓦地一颤,抬头望去,只见一名正在爬动着的同伴被盗匪砍倒,身首异处。
“那是马夫……”
孟止忍不住低吼一声,如果不是这马夫沿途照料,他们队伍中的牛马也未必能熬得住严寒跋涉,虽然现在都没有了意义。
其中一名盗匪听到这话,刀尖顿时一转虚指过来,周遭幸存者见状忙不迭捂住孟止的嘴巴,叩头乞命。他们也看出那马夫因何而亡,只不过是肩上被流矢命中,有伤在身。这些盗匪们灭绝人性,根本没有耐心救治伤者。
“物货上车,速速撤离!”
大半刻钟后,场中除了孟止等十几名幸存者并一众盗匪之外,再也没有了活人。百数具尸骸被堆叠在一起,孟止他们则被刀剑驱赶着战战兢兢将物货再搬回车上,而后便在盗匪们裹挟下快速离开这片苇塘。
途中孟止看到属于他的一匹马也被用来拉车,这一路上那匹马被他当作儿女一般悉心关照,寄托了他对未来大量的美好畅想,可是这会儿却拖曳着沉重的货车困难前行,脚步稍有落慢便被挥鞭抽打。
那清脆的鞭声仿佛一记一记抽打在孟止心上,让他颤抖不止,让他吞声饮泣。
盗匪们行动极有章法,在离开苇塘之后便直往远处茅山冲去,途中偶或停下来,将一部分物货挖坑堆满在野地中,随着货品减重,队伍行进的也越来越快。入夜之后又疾行了一个多时辰,一众人才抵达茅山一处山谷处的简陋坞壁外。
“怎么回来的这么慢?”
是伧子的口音!
孟止听到这话后,麻木的心弦蓦地一动,但他也明白这发现于他而言实在无甚意义。
“搜索得……”
队伍中一名盗匪开口回答,只是话讲到一半,突然被一声暴喝打断:“怎么还有活人俘虏?”
夜幕中几支火把摇曳,而后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很快盗匪的骑队向两侧分开,一名身披甲胄、手扶佩剑,年龄与孟止略有仿佛的中年人在一众人簇拥下行入进来,其身后不远处便是盗匪们的首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