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车弩远射百丈有余,但却笨重难移,绝非民用利械。奸人盗取,自是不敢架设防务,冒此重险而取拙用,所图必为刺杀……”
一众僚属们分析出偷盗之人的意图,使得气氛更加凝重。
近来由于淮阴城出入人员实在频密,兼之看守人员也不能确定究竟何时失窃,想要再严控流出境外已经非常困难。阴谋者选择在这个时间盗窃重械,想要刺杀的目标自然不言而喻!
“唯今之计,还是请梁公暂缓入镇,郗公也不可轻出啊!如此重械若欲投用,必将转运要津所在,绝难久藏,届时只要严控水陆,追回失械并非难事。”
郗鉴闻言后脸色却没有多少好转,只是冷哼道:“若贼众非为应用,只是掩藏,若是一日追查不出,便一日不能成行?”
僚属们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语竭。徐州重镇交接事宜事关重大,若仅仅因一次失械便拖延下来,谁知道当中还会发生什么变数?
对方究竟是为了刺杀还是震慑,在不清楚其人身份之前,也不好暗自揣度。而且雷车弩这种重要的军械,组装和使用也都需要专业人员,而这种人员并不多。从这方面而言,似乎只要控制住了相关人员,即便军械流落于外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可问题是,这些工匠人员数量虽然不多,但却极为分散,不独独只存在于淮阴城。若是对方早有预谋,大可以在别的地方将工匠运抵境中伺机行刺。
问题研究到这一步,又落回到一个时间问题上,他们究竟有多少时间可以处理此事?
“不如将此事急告梁公,是否犯险,由其自决?”
其中一名僚属又开口说道,但此事却乏人回应。要知道就算强弩失窃有监察混乱的原因在里边,但毕竟是在淮阴地头失窃,论起来还是他们责任更大一些。
结果现在风险评估却交给梁公承担,想想也能知道梁公并其属官们会是何等反应,尤其梁公马上就会成为徐州之主,谁敢这样做,那是要将梁公往死里得罪啊!
僚属们还在议论的时候,郗鉴其实已经能够把握到事情关键所在,那就是今次失窃目的应该在于震慑而非真正的行刺。
首先,就算有人不能乐见沈维周接手徐州,但并不意味着就乐见沈维周身死。要知道如今沈维周一身所系乃是整个江北安危,且人望已经崇高至极,一旦真的遇刺身亡,所带来的变故是不可想象的,谁都不敢冒这样一个风险。
其次,就算真的有某一方要置沈维周于死地,盗取雷车弩这种战略型的军械也只会造成打草惊蛇的效果,增加行刺的难度,反倒不如发乎猝然成功率高。
在确定了这一点之后,思路便可以继续延伸下去。
这件事意义若仅只在于震慑还倒罢了,无论是沈维周还是郗鉴自己都不可能容许对方得逞,只要加强追查力度,同时提高左右护卫力量,完全可以不顾这方面的危险,继续交接的工作。
所以震慑之余,还有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给双方埋下猜忌。重械在徐州失窃,下手的必然是徐州方面的人员,而且很有可能品级不低。
那么问题就来了,沈维周会不会将此解读为徐州方面多有抵触他入主的人存在?又或者干脆就是怀疑郗鉴自己监守自盗,弄出这样一个事件来拖延乃至于违反此前的约定?
想到这里,郗鉴便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两种可能无论发生哪一种结果都算不上好。沈维周诚是强势,但徐州民众们也绝不是逆来顺受的孤弱顺民,一旦彼此间埋下怀疑的种子,事态一定会向着最坏的方向演变而去。
到了郗鉴这样一个年纪,自身索求已经不多,更重要的是希望毕生功绩能够得到承认,以及家族子弟能够生机有仰。可若徐州真的因此爆发内乱,郗鉴这一番让贤举动反倒成了为徐州招惹灾祸上门!
“我与诸位,共事多年,彼此可谓相知。本以为所负王命能够全于始终,不意离任在即,治下又发生此等恶事。唯今之计,唯有一事恳求,希望诸位能够为我保密,至于该要如何追究,且待梁公入镇再详细商讨!”
眼下郗鉴能够想到的最妥善处理方式就是先将此事按捺下来,不要让徐州治下发生混乱,先安抚住这一端,再去安抚沈维周:“而我也将直趋盱眙,亲向梁公言明此事。此行随从简便,诸位沿途助我侦查。”
郗鉴是真不希望徐州爆发什么动荡,所以是打算以身相诱,试图勾引出幕后主使之人,同时向沈哲子宣示坦然。就连他都以身犯险,就算沈哲子还有不满,也不能借此而肆意扩大打击面。
“郗公切勿如此!”
众人听到郗鉴这么表态,俱都发声劝阻。事情摆在眼前,他们纵有什么看法,也都出于猜测。如今重械流落于外,郗鉴却要轻身而行,这就是完全不顾自己安危。
“军械失窃,诚是徐镇忙中出错。但目下府库所在,却为两镇共管,混乱难免,若真深追事责,淮南安能免于事外!”
正在这时候,席中突然又响起一个颇为低沉的声音。而众人听到这话后,俱都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