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哲子将话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庾翼并其僚属们脸色俱都一变。
尤其是庾翼,这件事本身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之所以肯出面调和,一则是应江东台辅请求,二则若淮南与台中若因此而矛盾激化乃至于演变为武装对抗,他身在历阳这个显重之地,也很难置身事外,所以还不如趁着局面还未彻底不可收拾而解决掉。
当然除了这一点之外,庾翼肯这么快出面抵达淮南,也有有着一番自己的考量。
首先自然是彰显自己的重要性,沈哲子悍然出兵内向私自占领合肥,台中虽然因此震动,但却并无有效的钳制手段。他若能够出面妥善解决,无疑能直接加重他在台中的影响力,让台辅们意识到他的重要性。
而且他也料定沈哲子今次出兵,其实并没有什么长远规划,完全就是一种应激反应,既出乎时人预料,而沈哲子本身也面对一个不好收场的困境。毕竟眼下对淮南而言,平稳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就连主动撩拨淮南的王愆期都能看清楚,更不要说其他人。
所以,由他出面调和,作为淮南与台城沟通的桥梁,自然两方都要给予他足够的重视。而未来他更可以借助这种缓冲桥梁的重要位置,来达成许多自己的图谋。
但他却没有想到,沈哲子态度却如此强硬,似乎完全拒绝调和。当然这或许只是一种向台城讨价还价的姿态,但仍然让庾翼感觉尊严受到了挑衅,甚至接下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一时间默然席中,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眼见气氛陡然变僵,坐在庾翼近侧的刘绥在稍作沉吟后,便开口说道:“梁公今年阔进,宇内共是欢腾,使君得闻此讯,也是多有赞叹激赏。虽然未能与梁公并行中原而助大事,但于治下也是善加调度,极力促成淮南后路无忧。”
沈哲子闻言之后,脸上便又露出和煦笑容:“今次王师盛功,自是宇内集力共助,岂容一人独夸。我幸在此位,幸执此事,能得一二浅誉,也是多感惶恐,对于南北王臣贤长善助,更是须臾不敢忘怀。也正因如此,不敢将此殊荣轻视,尽力维持,不敢懈怠。”
“梁公有此高识自谦,实在令愚等庸碌汗颜,更有感晋祚有此良臣,王道何愁不昌。是以群众仰望,俱盼梁公能更持此志,再创殊功。”
刘绥讲到这里,再次抱拳拱手表示对沈哲子的敬意,然后才叹息道:“王愆期其人,无非武中悍进伧夫,朗月之下一点浊尘,殊难并与梁公相论。梁公情急王事,自是无可挑剔。但王愆期终究也是诏用之臣,淮南今次兵动合肥,则也实在稍越规律。使君常以梁公为亲类标榜,更不愿梁公大功之后因此小人而损于时望,所以才急来相见……”
听到刘绥言中将自己姿态摆的那么低,庾翼眉梢已是忍不住蓦地一扬,但终究还是没有发声,只是低头专注的望着手中酒杯。
这么说来,我倒要谢你们良苦用心了!
沈哲子听到这里,心内已是微哂,继而便是对庾翼的失望。
庾家几兄弟当中,庾亮对沈哲子虽然不乏认可,但也多有打压,关系也就马马虎虎。而庾怿更多的是与老爹沈充互动良好,所以真正轮起来关系算是不错的,首先自然是庾条,其次便是庾翼。
而且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彼此也多有共同话题,所以往年在都中时,沈哲子与庾翼也是互动颇多,交情不浅。
但人总是会变的,白首相知犹按剑,无非身位不同而已。庾翼来淮南本在沈哲子预料之中,但一来就摆出那种长辈姿态斥责沈哲子作法欠妥,这就让沈哲子不能接受了。
庾翼在想什么,沈哲子清楚得很,无非是打算左右借势,使自己能够从容于中央。这都是沈哲子玩剩下的,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庾翼摆出那么高姿态,无非是想以最小代价解决这件事情,在台城面前博取一个优异表现罢了。
其实沈哲子发兵合肥的时候,已经将庾翼算在其中,他既然已经出兵,便不可能再将合肥放手,但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兼管合肥,本来是打算送给庾翼。
一方面是对庾翼稍作安慰,表示自己并无意介入以历阳为中心的这一片区域中,另一方面也是对庾翼稍作补偿,毕竟台中都将宣城交到了庾翼手中,他们作为同盟,总不至于一毛不拔,合肥入手之后,庾翼便几乎已经达到庾怿在入主荆州之前的权位。
可是庾翼这种态度,分明是近于台中更多,对自己有了提防和钳制之心,大概是担心他若势大难制,会顺势将历阳也收入掌中。
既然如此,沈哲子又何须对庾翼客气,毕竟面子那也是相互给的。
“若非亲长厚爱,教诲提携,我又哪得如今时誉。小舅用心深刻,我也是深有感动。但我虽然不敢自比仲尼,行至今日,也想将心迹表于春秋,岂敢因时誉褒贬而有畏行懈怠。”
你想让我白璧无瑕,我对此却并不在乎:“而且,合肥积弊并非一时,早前我是因于边事为重才未有训言,也盼王愆期能有感悟,先以国务为重。然则其人非但不因此而自诫,反倒将之目作纵容。如今执之府下,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