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河洛之间秋意渐浓。
由于早年两赵之间的恶争,洛阳元气亏空到了极点,至今都难以恢复。所谓的帝王宅邸,包括洛阳城在内,俱都是一片久乱不治的荒凉情景。
当然,也并非所有地方都是如此破败景象。城北金墉城并其相邻的洛阳垒,一直在持续进行营建。虽然谈不上恢复旧观,但已经渐渐有雄城要塞的气象格局。
河洛地区的经营,大体可以分作两个阶段,在今年以前,桃豹并其麾下众将对于洛阳仅仅只是存念暂时栖息,并没有一个长久占据的打算,因此在洛阳这里也是得过且过,等待合适的机会返回河北。
当然,那时候的桃豹就算想治理经营,也实在力有未逮。一则洛阳实在被摧残的太过严重,哪怕汉赵败亡后,羯国接连几位镇将也非良守。就算早年还有一些民力基础,石虎南征时途经此处也都耗用良多。
另一个原因同样极为现实,那就是桃豹麾下包括桃豹自己,都根本没有治理一地民生政事的经验和才能,就算有这方面的想法,也根本不知道由何处下手,该要怎么做。桃豹也曾试图招募一些乡贤士流,但却收效甚微,难得良才。
卢德的到来成为一个转变的契机,其人甫入军帐便以十胜十败之论令桃豹对其分外看重,以高士之礼待之,甚至亲解佩剑相赠,用为记室参军并托以执法事务。
卢德得此敬重礼遇,对于桃豹也是尽力辅佐。他首先做的便是匡正执法,颁定律令以铜杖为刑,并将洛阳城周边二十里内化作禁区,无论军民不得在此持械游猎。
初时桃豹麾下将士们对此是极为抵触,并看不起卢德这个狂言得用的谋士,甚至有人故意违反禁令于洛阳城池废墟内纵马行凶。桃豹则表现出十足强硬的支持态度,不独以身作则,甚至亲自出手执刑,一时间内外凛然侧目,禁令以及卢德的权威很快便确立起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卢德对桃豹进行过深入分析:“古来休养宜宽令简刑,无扰于民,民性怯争,求安自附。兵者大凶,唯绳以严令,示以重刑,方得井然,令出用命。令无求善恶,唯必行才民愿自集……”
这些老生常谈,哪怕桃豹自己也都明白。若卢德仅仅技止于此,也不值得桃豹如此看重。类似的想法,桃豹不是没有过,要知道他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是实战中成长起来的羯国方面大将,但因恐惧军众抵触乃至于哄散,最终还是不敢施行。
而卢德却能将政令与大势结合,趁着淮南军与石堪对战,河洛之众惊悸内缩、不敢哄乱之际借势达成目的。
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洛阳之众便军法肃然,军容得到了极大的改观。而周遭乡野的民众也很快便察觉到这一改变,不需要羯兵们再四方搜索掳掠,便自发的向洛阳靠近过来,因为这里能够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哪怕只是一时。
卢德的建议让桃豹放弃了全力干涉东面黄河南北的战事,在确保河洛安稳的情况下,只是进行一些小规模的侵扰,以达到延缓战事进程的目的,从而给自身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以,虽然河洛之外战斗激烈,但洛阳周边反而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平稳期。而桃豹的实力也在这短短时间内有了一个大幅度的提升,这不免让桃豹更加惋惜于没有早点得到卢德的效命。
河洛之间虽然残破不堪,但并不是荒无人烟,首先是位处天中的地利优势以及相对闭塞的环境,使得周边一旦乱起,便自然有大量流人涌入藏匿于山野河泽之间。
其次则是羯国一统北方后,由关中、河东等地内迁大量豪武、杂胡。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安排在了河北之间,但河北也是有着一个容量极限,而作为中晋帝宅的洛阳地区便成了另外一个补充的安置地区。
羯国统治由此崩溃后,那些人也不能凭空消失。往年桃豹只能凭着军势威逼掳掠,控制其中一小部分的游食,更多的则流于他的掌控之外。
卢德到来后,也是制定了一系列的民生策略,从而将那些荒野流民逐渐纳于控制之下。虽然这些策略收效缓慢,需要经年积累才能见效,并不及直接掳掠来得快速。
但事实上,桃豹自己也明白,掳掠只是一时之计,能够稳稳扎根于一方才是真正崛起的契机。比如早年的先主石勒,辗转南北,战功赫赫,但是由于没有一个稳定的统治区域,其势如天边浮云,聚散都难控制。一直在接受右侯张宾建议下扎根于河北,才最终成为一代雄主。
桃豹的基础要比早年的石勒好得多,最起码他不需要再选择一个根基地,河洛之地便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而四野周边也是多有纷争,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石堪和淮南沈维周眼下还在交战状态,余者则不足为敌。
如今的洛阳除了金墉城和洛阳垒等军事堡垒之外,其他区域元气也在缓缓复苏,像是洛阳城西的阳渠附近,早年乃是中朝显贵游园集中所在,后来被桃豹用作马场,近来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随着民众大量涌入,已经渐渐恢复了生机,最起码有数万民众于此聚集生活,垦荒营修。
至于卢德,则更做了一个创举,普选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