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驻扎在杜氏津的淮南军不过百余众,但却有五百多名役夫,他们除了监视河面之外,还要负责刈割黄河岸边茂密的蒲苇荒草,除了避免敌军小股潜渡侵扰之外,这些蒲苇也是极为重要的军需物资,既可以用来捆扎草筏用于渡河,也能编织苇毡修建营垒、营宿,水战中甚至还能用来保护船只,阻拦火攻、弓弩等攻击。
萧元东抵达杜氏津营地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骄阳之下,淮南军士卒们正在组织役力挖沟修营,稍后这里将要入驻两千人以上的队伍以及作为前线军储营地,眼下工程量完成了不足一半,空地上堆放着高高的蒲苇等物,等待晾晒加工。
萧元东等人到来,营地中守军很快迎出,望着这些骑士们不乏羡慕之色,毕竟都为前线作战部队,人家可以打马周游四方,可是他们在这里却要挖沟叠土,实在是苦不堪言。
“你们兵尉在哪里?”
萧元东勒马停住,好奇的望向营地里,此处兵长也是他的熟人,名为于度,同为昭武旧部。此前萧元东升官后志得意满,趁着巡营之际难免要炫耀几次,自然引得对方羡慕嫉妒,每每巡营至此乃至于干脆避开他。
“兵尉巡察河岸,至今未返。”
一名军侯上前答话道,望向萧元东的视线同样有掩饰不去的的钦佩和羡慕。萧元东加衔之事,别处淮南军倒还不知,但在眼下的黄河南岸,其人早已经成了最耀眼的明星。
关键是一个人显达倒也罢了,还能带契麾下将士俱都得建大功,将士们即便没有争勇念头,也都想追随这样一个运气、才力兼具的主将。
“哈哈,这于八肯定又是避着我,这也不妨,我就在此等他返回。”
萧元东闻言后便哈哈一笑,腾身下马,将马匹递给驻守士卒洗刷喂料。不过其人还没有行入营帐中,便见另一侧满身挂满泥浆的于度已经带着几名士兵从营垒外行来,他便站在那里,背负双手,一脸傲气的等着于度行过来。
于度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披着轻甲,眼见萧元东站在那里,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摆摆手不让旁人跟随,自己行了上来,语调忿忿道:“萧快腿,你那腿是断了吗?”
“营伍之中,迎见上将,不得放肆!”
萧元东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黑,他这别号由来已久,早年在江东时年少轻狂,一脚踢翻高僧竺法深,便被相熟者如此谑称。后来过江后,这外号便又有了别的意思,说他全凭腿快才几次建功,比如今次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复酸枣空城。
以往萧元东是以此为耻,谁若敢当面喊这外号,肯定要与对方斗嘴斗力一番。不过如今都督都为他正名,他也自觉该要大度几分,但还是忍不住欺压一下损友,不让对方舒服。
“唉,我若不是不擅骑术,不至于被蠢物超居于前啊!”
于度听到这话,眼见对方铠甲鲜明铮亮,而他却满身泥浆,一副落魄模样,气势不免弱了几分。其实身为老资历的昭武旧部,他倒也不是如此凄惨,本身能够担任胜武军兵尉,已经跟其余各部幢主都相差无几,而且此前还积了两个拔营之功,此战之后肯定也会提上一步。
眼下之所以一副落魄模样,实在是先前兵力太少,原本他麾下人马也被抽调走了一部分留守扈亭。但一想到同为昭武旧人,自己眼下还不过区区一兵尉,然而旧友却已经成为军中高级将领一员,心情难免黯淡。
眼见对方如此,萧元东也收起卖弄姿态,拉着于度直接席地而坐,拍着他肩膀叹息道:“于八你也不必这样丧气,都督又非不恤旧情之人,稍后连场战事,还怕没有出头机会?你也不必强要与我较量,这不是自找的烦闷吗?你这小子,本身力弱于我,智逊于我,仪容也无可瞻,气度更是不值一提……”
“贼儿住口!”
于度本来还有几分感动,听到后面顿时拉下脸来,抬脚便踹了出去。萧元东贴地一滚,哈哈大笑起来。
“你也不过眼下在我面前猖獗,来日北击贼军,你也只能袖手旁观,看我奋战斩功!”
于度忿忿说道,这话倒也不错,稍后无论是渡河进攻河北,还是在江面水战,他都有上阵的机会,而萧元东则未必。未来这一战可是淮南军北伐河北第一战,意义之大不逊于此前淮上一战,若能得功,肯定也是超格犒赏,他也未必就没有追赶的机会。
“眼下我也懒得与你争胜,今天你来得正巧,早间河上捕到几个蟊贼,你若还不来,我正打算派人押送酸枣。”
于度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尘土草屑说道。
“几个蟊贼罢了,你就留用在营内吧,这种小事,我现在已经不再过问。”
萧元东闻言后便也站起来摆手说道,几百里黄河战线,想要完全肃清谈何容易,各营偶有抓住一些河北斥候或者当地流民,如果数目不是太大也都各自留用,毕竟眼下各处都是人力匮乏。
“小事?哈,我若跟你说这几个小贼来历不小,你也不屑过问?”
“有多大来历?难道你还能在河岸捡到贼军督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