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数万之众。
就算此后再无战事侵扰,可以有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可是如今已经时入深秋,未来将近半年时间内,田亩都不会有什么产出。尤其时下气候多有不顺,哪怕地处淮南,冬日仍是酷寒,此刻已经需要大量囤积越冬物资,否则即将到来的这个寒冬必将是一个不逊于此前羯奴大军逼境的考验,甚至还要更加难对付得多。
当然,如今淮南新胜,正是上下齐心,群情振奋的时刻。就算物用上有匮乏,只要善加应对,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骚乱。最起码以沈哲子当下在淮南的声望气势,境中绝对没有人敢跳出来滋事挑衅。
但杜赫讲起来仍是忧心忡忡,这是因为他深知沈哲子对北伐之事的上心和热情。如今大敌以溃,摆明是一个可以大肆挺入豫南以收复失土的良机,而且可以趁着豫南当地那些乡宗正群情混乱、不知该要如何应对的情况下,用极小的代价便树立起统治秩序。
可问题是,眼下淮南的情况的确已经不允许再有什么大规模的动作了,否则情况必将更加恶劣。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一时间也是有些默然。凭心而论,他当然希望能够长驱直入,收复更多的失土。奴国此前在豫南所构建起的秩序,随着石虎的败逃必将大举崩溃,正是淮南军强势进入构建新秩序的最好机会。如果缓上一缓的话,那些地方上的势力必然会随着地方上的混乱而自发性调整,乃至于产生一两个顽疾的割据势力都不出奇。届时再解决起来,较之眼下必然会麻烦得多。
可是杜赫所言之困境,沈哲子也一直没有忽略。如果大军大举出动巡守豫南,给养问题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淮南军以王师自居,当然不能大肆掳掠地方,但就算是向那些乡土宗户强征,此前奴军已经收割过一茬,所得能否维持大军所用也要存疑。
一时间,沈哲子也真是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苦恼,明明此战击破强敌,战果辉煌,但却偏偏限于自身的实力,不能将所有战果尽数收入囊中予以消化。看得见而吃不下,真的是让人有些抓狂。
“此战如此振奋,击破人言不能胜之强敌,挟此大势归都报捷,向台辅诸公力陈当下所困,请朝廷厚援于我,或可一竟全功。”
纪友在席上建议道。
然而沈哲子在听到这话后,当即便摆手道:“归都报捷事宜,暂且不必急躁,还是要等一个时机。”
众人听到这话,心内不乏疑惑,淮南如此大胜乃是确凿事实,而且事关重大,即便是不报,江东朝廷也必然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又需要等什么时机?
不过心思敏锐之人,在稍加思忖之后,也都渐有了然。沈哲子这么说,很明显是对台内有所提防,不愿意太早让台中的手伸到淮南来。
要知道,影响如此重大一战,所得又怎么可能仅仅止于战场上的斩首和缴获,以及土地的得失。其中自有方方面面、各个层次的收获,都是各方所急需力争的。
其中最基本的一点,如此一桩大功,台内却迟迟得不到具体的战报,这就会让台城变得极为尴尬,会给人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更加没有了中枢该有的威严。
众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心内不免咂舌,对于沈哲子竟然敢延误奏报,如此公然无视台辅诸公,俱都颇感几分危险的刺激。
就事论事,这种态度对淮南而言,包括对他们在座诸位而言,都是有莫大好处。比如台内大肆派人而来,分摊他们各自的职事,分润事功,这是极有可能的,而且已经是时局中一种无言的默契。
此前江东历次有事,包括王敦之乱和最近的苏峻之乱,此一类现象简直数不胜数,大事之后各家坐下来彼此杯葛勾连,分摊猪肉,好处不让一家独享,寒士则无论再大的功事都求进无门,这已经是历来惯常的现象。
今次淮南如此大功,从长远来看甚至可以说是直接造成了南北势力的涨消,意义之大又要远胜于此前的几次内乱。可以想见江东是有多少人家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上前哄抢、分食这块肥肉。如此现象,对于这些从头到尾经历战事且付出极大努力的众人而言,无疑是不公平的。
但这就是世道,如果他们敢抵抗从而打破这种默契,那么以后自然会被其他人所抵制,失去了世家立足于世道中那种守望相助、互相提携拉扯的立身之本。但从私心来说,这一桩大功乃是永嘉以来晋祚振兴的最重要一战,足以让与事者俱都名列青史。在座这些人,又怎么甘心与不相干之人分享乃至于夺取这种机会?
现在不用他们各自来纠结与患得患失,沈哲子自己做出了决定,先将台城闪在一边,在淮南自己没有一个该要如何消化胜果的计划之前,拒绝各方通过台城将手插入进来。
这无疑是犯众怨的,但也会让淮南上下人心更加凝聚,最重要的是能够让沈哲子获得更大的主动权和话语权,将此前那种各方分功的风气拒之门外。
“如此大事,不得不慎啊,驸马仍要三思!我等能有幸与驸马共襄如此盛举,已是平生之大幸。如今诸事即定,实在不敢再越于世道诸贤身前而独专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