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消去,不待石勒再开言,他已经从地上缓缓立起,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身畔石朗亲信悍卒,转而才又直迎向石勒那慑人的目光,语调干涩道:“入夏以来,国事多有艰难,臣等实在不忍见主上抱病忧劳,终日无闲。此心至诚,盼主上能荣养高阁,静享天年。太子少壮,早已足当国任,群贤共事,王业必有大兴!”
“朕没有看错你,没有看错!如今你是自承了罢?”
石勒听到这话,心情已是怒极,嘴中则泄出压抑到了极点的冷笑,他剑指着程遐,徐徐后退,一直退到尊座前,神态间多有不屑:“天命自有尽时,王者性命,尔曹也配加害!”
程遐闻言后,脸色已是急剧变幻,长年以来所积愤懑几乎要喷涌而出,两眼更是怒望着石勒,殊无敬意:“臣等自是庸劣,难与明君对策。然则主上近年来每多昏聩,亦是旧态不复,耻于臣等庸劣论事,但若无劣徒尺寸积功,主上胡伧之属,何至于稳居中国之主!”
口中说着,他已经阔行上前,示意兵卒寻酒冲泡他所携来严穆所调配的毒散,亲手推至案前:“以下凌上,大逆不道。臣虽厉念,但仍为国,不敢残虐恩主,请主上饮胜此杯,自入玄境妙趣,远于喧扰病痛。”
他终究久从于石勒,哪怕时至今日,若要直接杀害,仍然难承心内压力。因而特意请严穆调配这一份能让人玄迷假死的毒散,想要在君臣行至尽头保留一份和气。
“我若不饮……”
石勒脸庞上渐露狞态,挥起剑来便要斩向那酒杯,此时殿外又涌入数名悍勇之徒,眼见到石朗满身鲜血淋漓行入,眸中顿时异态涌现,神态与面对程遐时有不同,不乏悲痛与激愤:“我是自养祸端……”
石朗却根本不看石勒,指挥兵众追杀殿中那些宫人内侍,而此前令得石勒心旌摇曳的小宫女正在此列,那翠裙上血迹斑斑,脸上憨态不复,尖叫着向此飞奔,想要求得主上庇护,然而半途中却已被一刀横斩,横飞而死!
“孽畜,何以戕害无辜!”
石勒眼见这一幕,已是目眦尽裂,咆哮着挥剑向石朗冲去。
“老奴成事,所害者何止一二!”
石朗反身回击,已将石勒踢翻在地,满脸狞色提刀向那贴地翻滚的肥硕体型而去。
“不要恶器见血……”
程遐见状,忍不住开口说道,继而便背过身去。
石朗听到这话,眸中不乏鄙夷,但还是冷笑一声,弃刀扯下垂在殿中帷幔,骤然一甩直接将石勒头颅缠绕其中,两臂蓦地一收,石勒那肥硕的体形顿时颤栗起来,帷幔覆盖的口鼻中发出荷荷嘶声,两腿抽搐着拍打地面,已是痛苦到了极点。
石朗手中帷幔一直勒住了将近半刻钟,石勒喉骨都被勒断,身躯的抽搐也已经停止良久,石朗发力而僵硬的两臂才渐渐松弛下来,手中束成条状的帷幔散开,露出石勒那涨得紫红泛黑的脸庞,两眼更是激凸出来,布满了血丝,直勾勾望着石朗。
这难免让石朗有些心虚,忙不迭再将幔布覆盖其脸庞,但总觉得那死寂眼神仍在透过帷幔注视着他,忍不住挥起拳头,直往帷幔下那脸庞捶打起来。
“不可、不可……唉,这又是何苦!”
程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血水已经从幔布下流淌出来。他阻止石朗见血,也并非全是旧情与妇人之仁,要知道眼下身在明堂,周遭还有大量的文武官员并乡望宗主,如果石勒死状过分凄惨,对于稍后的局面掌控也极为不利。
石朗一时情绪激动,破坏了石勒的遗体,也知决不可让人见,幸在此时殿内除了他的嫡系亲信之外已无活口,于是便命人将石勒遗骸裹住,与那些宫人内侍的尸体一起转移到侧殿密室中,待到彻底掌握住局面后再运出销毁。
此时,程遐早已经将石勒宫中符印之类尽数抄出,但这些符印在他手中也根本没有作用。于是只挑拣出调动禁卫有关的符令,交付石朗,调遣禁卫们分别控制文武官员。同时这座大殿也被封锁,由石朗所带来的亲信把守。
而程遐则在禁卫簇拥下匆匆向皇后宫而去,只有控制住了皇后,才能将弑君之罪行稍稍掩盖。
此时整座明堂已经开始骚动起来,石勒宫中厮杀声在夜中显得极为突兀,根本就掩盖不住。如果不是防守最后一线的禁卫将军刘索实在太不堪,被石朗给轻松制住,此时骚乱只怕早已经扩散开来。
但就算是禁卫失守,这会儿余处也都察觉出不妙,但是因为没有具体的信号发出,被惊起的众人即便有猜测,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分散在宫室各处的禁卫们也开始悸动起来,但是因为没有明确的军令,也都不知该要做什么,只是各自集中起来,在兵长的约束下谨守防处。
至于地近石勒寝宫的禁卫们,已经有数路人马往寝宫而去,只是通道各处俱都有人把守,手持禁卫将军刘索的符令阻止他们继续接近。
皇后宫室距离石勒寝宫并不遥远,寝宫哗动也惊扰到了这里,当程遐行来此处时,道旁已经有宫人于暗处翘首探望。眼见这一幕,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