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仗其舟船之盛,居然大肆过淮来滋生事端,致使乡野大乱,令他为大军备用的工作进行的极不顺利,心情也因此纠结到了极点。
若是不出兵攻打,南贼在此境必将更加肆无忌惮,或会煽动起更大的动乱。但若是出兵,败则更加可忧,若是胜了也不足喜,或有可能就被中山王误会为他要趁着大军抵达之前而抢功,将会对他更加厌见且刁难!
怀着这样煎熬的心情,石聪可谓度日如年,虽然镇中尚有数万雄兵在握,但却有种被天地排挤逼迫的无力感。南贼在境中的动向频频传来,仿佛一刀一刀戳刺着他的心,整日冥思苦想该要怎么应对,才能将自己置于安全之地。
此前数日,就连颍川、陈郡等豫州腹心之地居然都出现了南军的踪迹,这让石聪悚然一惊,再也不敢龟缩不出。若真再任由南人如此肆虐活动,届时中山王南来,他所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会不会被刁难的问题了,甚至有可能性命都将不保!
所以石聪即刻征调镇中三千骑兵,分遣部将率领外出,清扫驱赶陈郡等地的敌军。
对于中山王那里,石聪也不敢怠慢,命令从事书写一份长信,倍述眼下境中骚乱景象,同时也解释自己绝非贪功强攻,实在是南贼太猖獗,不能不做出反击。
尽管如此,石聪还是不能安心,原本准备亲自率领部众在境中巡弋一番,震慑四野骚动人心,可是很快北面又传来消息:镇守洛阳的石朗因为对中山王稍有忤逆,结果被当众擒拿鞭笞,夺尽其众,合家老小都被铁栅拘禁在囚车上,押送回襄国。若非当时众将求情,石朗可能性命不保!
得知此事后,石聪不免更加惊骇,他虽然多领兵镇外,少在国内,但是对于国内如今的争执矛盾也是不乏了解。而石朗的遭遇,更让他认识到中山王今次外出,实在是来者不善,是要存心用他们这些边镇重将来震慑人心!
一时间,南人在境中的肆虐都被石聪抛在脑后,开始思忖该要怎样保住家业、权位和性命。如今洛阳已经集结甲士二十多万,他若硬抗则必然只有败亡一途,眼下只有暂时低头,才能在中山王咄咄逼人的气焰之下稍得保全。
所以,石聪再派使者,强忍心痛,将过往这些年所积攒的一部分家财运送向北准备献于中山王,以此来表示诚意。若是等到中山王入镇再有所表示,到时候只怕已经晚了。
同时,他又分别遣使往襄国和徐州,一方面是向主上告急以求保全,另一方面也是想与坐镇徐州的彭城王石堪共为进退,以抵抗中山王的凶威。
虽然已经作出诸多应对,但石聪还是不能释怀,夜中一人独饮闷酒,直至夜深。其间有数名美伎都因稍失其意而引得他肝火大动,喝令被拉下去鞭笞杖打,然而却没想到兵卒手重,失手打死一个素来颇受他喜爱的侍妾。
石聪因此加倍恼火,持剑冲出楼阁,亲手砍掉那几名行刑兵卒的脑袋。血淋淋的画面让他心内躁意稍减,不免又生出悔意,吩咐亲兵们收捡那几名兵卒尸首厚葬,自己则一脸怅然的行至府邸内的仓房前。
以往他最感到快乐的还不是大胜之后清点胜果首级,而是在密室中筹算称量所掳掠积攒的金银财货,尤其忘不了当年与几名乡中凶徒趁乱杀入乡中豪宗家中,金银细软哄抢满怀,一次便掳掠到了他原本以为一辈子都积攒到的巨财!那种欣喜,足以铭记一生!
当年那些凶徒同党们,多半都已经死在了战乱中。唯独他活了下来,而且还活得很好,所得财货车载斗量不能盛载,可是现在,这些仓房泰半已空。其中一部分已经派人送往洛阳作为买命钱,另一部分则分遣家人心腹运走藏匿于外,以为最后傍身依靠。
“把这些仓房都拆了,要不留一点痕迹!”
站在空旷的仓房里默立良久,石聪从角落里捡起一枚搬运时遗落下来、形如榆荚的当百钱,紧紧攥在手心里,继而又转头吩咐亲兵道。他担心中山王至此若看到此处,好奇问起用途,或会又是一场祸事发端。
行出仓房后,石聪心情更加怅然,突然发现城南一片夜幕中火光陡然冲天而起,脸色已是陡然一变:“城南发生了何事?速去探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