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赵襄国诸多暗潮涌动,沈哲子所知不多,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感觉有多轻松。毕竟他自己的名位得以确定下来,本就经过了一番烈度极强的政斗。
虽然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是一个真理,但枪杆子终究不是政权,武力只是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而且还是成本最高的一种手段。兵者大凶,凡具人性且知兵者,无不厌战。只要不是触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沈哲子很少会选择付诸武力去解决问题。
虽然建康朝廷在沈哲子的名位问题上纠缠良久,但沈哲子也并没有一直在寿春束手无为,而是抓紧时间为未来的大战作准备。
寿春入手,意味着沈哲子整个江北战略都有了一个扎实稳固的立足基础。从战术需要和稳定人心而言,首先要做的必然是增兵!
在隋朝大运河还没有开凿通航的时下,寿春在南北对峙中所拥有的战略地位毋庸置疑。所以历代以来,这座重镇都屡经营建修缮,尽管羯胡于此盘踞将近两年,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扩建,但城防也是保存完好。
寿春并非一座孤城,除了本身内外并立的套城之外,在城池周边尚有大大小小几十座壁垒存在着。
城池北境临近淮水处有八公山、紫金山、硖石山等众多丘陵,这些丘陵虽然算不上什么奇险绝境,但却能够极为有效的阻止步骑军队的行军,因而在山岭之间隘口处分布着十数座大大小小的堡垒可作驻军以阻击北面之敌。
这些丘陵中,八公山便是后世著名的淝水之战中前秦苻坚留下草木皆兵故事所在地。但从军事上而言,八公山尚不及西侧硖石山重要。
硖石山夹淮为险,乃是淮水中段最为著名的峡口之一,只要守住硖石城峡口不失,与下游洛涧等要地东西呼应,淮水便成巨防,北奴绝难侵入。
而寿春西面,则是大别山余脉所在,境中沟渠密布,非常不适合大规模军队的调集行军,也是此境坞壁密集之处,几乎过半的坞壁都集中于此。
寿春东面,便是淝水,南面则是巨泽芍陂,所谓外有江湖之阻,内保淮肥之固。可以说只要寿春不失,自此而下广袤淮南地便可不受兵灾侵扰!
近年来围绕寿春的大战事有两次,一次是祖约被石赵击败,一次便是沈哲子率部收回寿春。这两次战事,结果都是寿春易主,各自都有非战之罪的原因,倒不是说寿春难作坚守。
事实上寿春城防保持之良好,就连沈哲子这个热衷于建城癖好都颇感没有用武之地,入镇以来除了少量的修补之外,根本就不需要大规模的营建修葺。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节省了大量人力物力的耗用,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兵员的调配上。
寿春收复之后,沈哲子即刻便下令梁郡后方留守之军北上入镇,同时也率部沿淮拔除一些残留的据点。而徐州军在拿下盱眙之后,兵进之路也已经打通,与豫州军以洛涧、马头戍为界限,并守淮水。
梁郡本有兵卒两万余人,加上合肥、庐江后发之众,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寿春便已经集兵三万余众。得益于原本城池的营建基础,这么多兵众聚集于此,也都不显局促。
与此同时,沈哲子的人命也终于下达。虽然没有出现将士们热议的弱冠之龄便居军州刺史的殊荣,但以淮南内史而监淮西诸军的职位也足以让沈哲子有了实至名归的权柄。
沈哲子如今的年龄,还需要将近两年才能加冠,但从势位上而言,已经与早年老爹担任会稽内史的时候相等,这么一比较,的确算是青出于蓝,也实实在在反应出沈家过往这些年在时局中的跃迁!
饶是沈哲子不为这些虚名萦怀,但每每思及,也是难免沾沾自喜。他原本给自己所定的目标是在三十岁之前执掌军州,位列方伯,这在当年来看已经是不切实际的妄想,但现在目标可谓超额完成!
当然,沈充早年的会稽内史之位从时局中来看,其实还是重要过沈哲子的淮南内史。毕竟会稽乃是江东首屈一指钱粮重地,而眼下的淮南不过新复之土。但从军事上,淮南又远比会稽要重要得多!
如今沈哲子的权位,毫不夸张地说已经可以等同于早年未反的祖约,甚至于讲到在江东的根基,以及庾怿不遗余力的支持,加上与郗鉴的侧翼合作,地位较之祖约要从容得多。
当然这也只是乐观的看法,毕竟祖氏从祖逖北伐至今坐镇豫州已经十数年,威名和人望远非沈哲子这个新晋之辈可比。而威望和资历,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不逊于甲兵的潜在力量。
与沈哲子任命诏书一同到达寿春的,还有淮南一战的诸多封赏。
有破城之功的郭诵、毛宝,俱封开国县侯,一为汝阴太守,一为新昌太守。但这两郡都是侨立名目,实则并无治土,可谓虚升实贬。郭诵还倒罢了,沈哲子本就是他的举荐恩主,复归统御也是应有之义。
但毛宝则就有些无妄之灾了,其人原本就是庐江太守,现在因为从于沈哲子而被夺职,可谓承担了台中对沈哲子的不满。而且此人在攻打寿春金城时,不只身先士卒,更有先登大功,这样的安排实在有些不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