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重布,尚有诸多晦涩之处。况且,台内母后未必乐我当下远行……”
庾怿脸色也沉了下来,关于王舒弑君之嫌,他自然也早得信报,此时闻言,心内半是哀伤半是忿恨:“先帝雄才初展,已经扫清江东阴霾!若能久持大位,此世何患多忧!王处明人面畜心,为此逆行,所害者岂止君王,更让社稷动荡难安,实在当诛!”
听到庾怿如此愤慨之语,沈哲子心知他是连其家遭受苏峻之乱的连累这一桩旧账都挂在了王舒身上。但其实事实如果揭开来看,冰冷的让人无法接受。先帝之死,未必独怨王舒,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世道的加害。大凡身临其位者,即便不是帮凶,那也都是纵恶,一笔糊涂账,算不清的。
“是了,皇太后言道维周你在今春将有动作,不知准备的如何?我这里你不须担心,过去一年,勤修兵事,被甲七千余,控弦万众!舟马足用,刀矢盈仓,一旦有急诏启用,上可拱卫京畿,下可列阵雷池!”
庾怿讲到这里,双眸已是精光毕露,他到镇虽然不过年余,接手又是一个烂摊子,但得益于各方物用的输入,加上历阳这里本就是流民汇聚之地,招募丁勇,束而勤练成军,实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当然总体军力上还不能匹敌江州那种老牌重镇,但如果以有道伐无道,哪怕直接面对王舒,他也有一战之力!
果然有实力,说话才会硬气。看到庾怿气势大涨,不惧一战的姿态,沈哲子也是颇感欣慰。不过对于动用武力直接诛杀王舒,他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江东乱后新定,元气滋生不易,擅起兵戈,实在不是当然之选。王门或颓,但却未死,若真赶入穷巷,未必不会竭力反扑。王处明不会活过今岁,这一点小舅请放心。至于具体举措,眼下我也尚还未有定计,一旦有所举措,定会急信告知。”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庾怿气势才稍稍有所收敛,他心内对于沈哲子的信任,那是来自于长久的事实证明。对于是否真的起兵攻打王舒,他心内其实也是有些迟疑。江东目下的形势,实在经不起太剧烈的动荡了。既然沈哲子保证有更好的办法,那他也不妨静观其变。
从江边前往历阳,是一条通衢大道。虽然眼下尚是新春冬寒未退,但道路上已经不乏车队往来,各自装载着满满的物资,源源不断为历阳注入新的元气。
言道治内的诸多建设,庾怿也是不乏激昂,滔滔不绝。他在经营历阳的时候,得了许多沈哲子的启发。
原本苏峻坐镇此地,可以说是破坏大于建设,甲兵虽盛,但是在地方上却几乎没有什么建设。大量的田亩荒芜,大量的流民浪荡于野。即便有所储蓄,也都在那场最后的疯狂中被消耗一空。庾怿所接手过来的,只是一个空壳子,一片废墟之地。
当他刚刚到来的时候,就连历阳郡城都被反攻进来的荆州军摧残的不成样子,不要说有什么宏图展望,单单城池内外、野地随处可见的那些饥肠辘辘、嗷嗷待哺的难民们便让庾怿一筹莫展。单单收捡死尸,埋葬骸骨,便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庾怿也只能和那些兵卒们一起居住在郡城那残破不堪、漏风漏雨的建筑里。这里一边做着清理,还要分头镇压剿灭小股的乱民,可谓是苦不堪言。
但残破也有残破的好处,那就是在这片废墟当中,当地的一些宗族力量几乎都已经被扫荡一空。至于剩下的一些,也早成惊弓之鸟,不敢跳出来与庾怿争夺什么地方权柄。
少了掣肘便从容得多,庾怿也不会因此放过他们,逐家上门讨要米粮物用,稍有抵抗,便安插一个逆贼同党之名,人、物并获。这一番清剿整肃,让庾怿渡过了最开始的艰难,同时对地方的掌控进一步加强。到了现在,整个历阳境内,已经没有了什么还成气候的地方力量。
说到政令畅通无阻,那么庾怿所治的豫州简直可以说是名列前茅。但在这背后,却是连场的杀戮,血淋淋的骸骨。对错亦或善恶,在如此一个世道中,微小的不足一论。
“如今单只历阳一郡,在籍治民已达五万余户,较之苏逆在镇时增翻倍余,旬月之内尚有长足增益。”
讲到这些,庾怿已是神采飞扬,指着车外那大片空旷野地笑道:“维周你所望左右尽头,俱是郡中在籍屯土。眼下虽然仍是一片荒芜,那是因为农具、粮种等物用俱有所缺,待到春后足用开垦,此乡自有膏腴流淌,农户云集!”
沈哲子听到这些,也是不乏振奋。在这个世道里,其他一切都是虚的,只有兵、粮才是立身的根本!废土并不可怕,只要有足够的兵甲守护,只要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土地自然会源源不断的反哺,滋养出一个升平世道的根基!
“不独历阳一地,眼下其余各郡也都在加大力度纳民垦荒。至于所耗,便是用的维周你所建策的五分一法。大引外乡豪宗入郡,分其一分田数,以供五分军屯。府库甲兵日盛,夸武人前,足以释忧,让人安心置业。”
庾怿两眼中闪烁着希冀光芒,笑语道:“那些豪宗入郡,或能因此得于地利。但是因为远乡客居,又有强兵旁慑,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