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貉盛气凌人,若不予以薄惩,清风污尘,余心不平啊!”
雷氏这会儿已经归于理智,不动声色道:“那么阿郎是打算要如何做?”
“貉子以资惑众,愚者难辨,清者难言。若欲使其绝众,当以其道应之,待虚附者尽去,才以清声教人,将他打落原形!貉子就是貉子,皮囊雕饰再怎么精美,剥去这层外皮,内里仍是南蛮宗贼!”
王兴之讲到这里,神态变得激昂起来:“似敬豫那种清质雅骨,能赏鉴者绝少。貉子本性卑劣,反而能集众声邀宠。如此不平之世,阿姨难道无怨?我是不忍人世此态,要以此身以挽正声,只是困于资匮,不知阿姨可否资我一二?”
雷氏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这小子原来是上门借钱的。她眼下已经变得冷静起来,自然不会为王兴之这个小辈所惑,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心内仍在思忖。
数日前她母家兄弟登门求助,也是因为沈氏使人为难,虽然她指使兄弟强硬以回,但胡奴就是胡奴,雷冲归乡几日却无进展,乡斗几场反而被卞家子打伤数人。心内气愤的同时,也更坐实了她的猜想,那就是沈家子的确在针对她母家。否则凭个破败人家子弟,怎么能招揽那么多善斗悍卒!
王兴之开口来借钱,而且看那模样似乎不是小数目,雷氏其实是下意识想拒绝的。且不说其父与太保便有不睦,单单此子往年待她也是冷慢,只凭眼下几声“阿姨”,便想从她这里抠出大额财货,真是做梦!
略作沉吟后,雷氏也不拒绝,拍案说道:“我道阿郎所困何事,不过困于财缺,何必羞于启齿。我虽仆役之属,但也素来仰承家恩,多了不敢说,三五万钱也是小事。那就五万钱,阿郎若是急用,眼下就可使人来拿。”
雷氏虽然不愿借钱,但毕竟王兴之也开了口,一钱不予说不过去。五万钱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对她而言也不必多提,哪怕王兴之不还,她一个胡婢身份以此居然让王门嫡子低头礼待,单单心理上的满足感也值此价。但若王兴之还不知足,她这里又会有另一套说辞。
听到雷氏愿意借钱,王兴之已经高兴起来,可是听到数额后,脸色又是一垮。他虽然不清楚雷氏家底有多厚,但二三十万钱对其来说真不是大事,单单道听途说外人走其门路求任,索求便是惊人。
但雷氏紧扣其仆佣身份,倒让王兴之不好放低身段穷迫。更何况,人家就算是仆役,那也是太保的仆役,他又有什么驱使的权力。
“阿姨若有余裕,可否多允一些?沈氏吴中豪宗,区区数万钱实在不能分争。”
说到这里,王兴之已经不乏羞涩。
雷氏听到这话,心内更是冷笑起来,你既然知道沈氏豪宗,却还要与其斗富,不是自取其辱?自己与之本就不算亲厚,难道还要舍尽家底为这纨绔斗气?
心内虽作此想,雷氏却是满脸为难,愁眉不展状说道:“阿郎素来少有请求,若是平时开口,三五十万钱不在话下。可是眼下,我也有自困之处啊。”
“阿姨既然有困,何妨道来?同居门内,自然应是互助。我正愧于妄求,若能有助阿姨,心内也能大安。”
王兴之疾言道,雷氏庭门一卑女而已,即便有困顿,王兴之自信能帮之解决,若能得到雷氏所许财货,不只足额,甚至还有盈余。
“其实是我母家之困,近来于乡多受为难,家业凋零严重。妇人或是略有薄蓄,近来也都援于母家。阿郎若能早开口几日,且不说我这里三五十万钱,若是还不足用,母家那里等额相助也是小事!”
王兴之听到这里,神态便有些纠结起来,他自然知道雷氏母宗是个什么货色,不愿与之有什么牵连。可是雷氏这里却又加码,又让他忍不住的怦然心动。以往他是不为困顿,不知钱贵,如今困于资少,始知营生。若真能得到百万横财,那他前日所受之辱自可奉还回报,收尽故土!
雷氏见王兴之不乏为难,心内不免更加冷笑,神态却是凄楚可怜:“其实我母家所困,与阿郎所困都受一人之迫,便是那驸马沈侯。阿郎高门贵子,尚能有所报还,妇人寒微门户,即便受迫,也只能忍让,由其索求,不敢违背。”
“竟有此事!那貉子实在太嚣张,阿姨勿忧,此事我为你一力担当!”
王兴之听雷氏说完隐情,已是忿恨难当。他本以为沈氏资厚乃是吴中乡出,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巧取豪夺来,而且居然还将手伸到他家乡土!这不啻于抢着他的钱,还要打着他的脸,简直不能忍受!
而且他心里还不乏遐想,沈氏指示门生侵夺琅琊乡人宗产,可谓是踩过界。如果他能抓住实证,将之示人,甚至有可能给沈氏引来众怨,累及家势,对于南下会稽的父亲而言,也是一个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