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不明。
前两日驸马单独见他,言道愿意保举他父亲谢裒出任吴兴太守。谢奕对此不乏感激,但却并不觉得能成。在他看来,沈家除了驸马之外,包括驸马之父沈使君在内,其实都没有在时局内纵横的能量。
吴兴太守在当下所代表的意义,通过这段时间在武康并周遭县乡的游览,谢奕已经渐渐清楚。这是一片寸土流膏的丰饶沃土,假使父亲能够出任,对他家而言裨益实在难以估量。
但正是因为这一片地方如此重要,朝廷怎么会允许由一个吴地人家选择?郗鉴能不能决定京口的归属?陶侃能不能决定历阳的归属?如今吴兴对于时局的重要性,丝毫不逊于这两地!
所以谢奕虽然感念驸马愿意帮扶提携的念头,但却并不觉得此事能成,因而也压根没有传信通知父亲,免得发错了力以至于在时局内处境更尴尬。
可是此时看到沈家乡望之厚,谢奕不免渐有意动。假使此事能成,那么他早先所犯之错,非但无罪,反倒于家有功!至于沈氏南人门庭,那又有什么?
时下乡党抱团,只是因为客居不易,相对而言,乡人们彼此帮扶更好立足此地。但如果有了更优越的助力,又何必再执迷于抱残守缺?什么乡籍郡望,眼下还不是统统窝在江东这一隅之地!
况且,驸马的胸襟之大,谢奕也是深有感触。利用历阳叛人建成惊世之功,资助杜道晖一个新来侨人往北开辟局面,这样的人,心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南北的分界隔阂。这也是谢奕佩服沈哲子的原因之一。
心中转念诸多,谢奕结成一个念头,准备稍后便写信给父亲言道此事,必要时亲自归家劝说,他不希望自家错失这个机会!
因为宾客太多,早先准备的厅堂已经不堪用,索性直接挪到了庭院中。
秋日已经颇为天寒,沈哲子披一件短裘站在老爹身后,宴席的最中央坐的都是如今东扬州的各级属官。东扬立州以后,沈充职权和辖区都得到极大扩充,单单属官就增加了三倍有余!如今的东扬州下辖七郡,加上镇东府的一众部将参军,单单列席的便有百数人!
如此多的属官,细数之下除了南渡的晋安林家之外,几乎尽为吴人!
这自然不是一个常态,只是因为眼下时局未定,中枢并不敢太过分割方镇事权,暂时可以维持这个局面,但肯定不会长久,未来必然会有许多侨人填充到东扬州来。
方镇与中枢天然有冲突,日前沈哲子还在都中时,陶侃便借了沈哲子在荆州军营外被兵迫的事情,将朝廷安置在其军中的人几乎一扫而空,其中甚至包括殷浩的父亲殷羡。
当然这种安插也并非尽是坏处,结果是好是坏终究要看刺史其人对地方的掌控程度。如果太简单就被架空,那这个刺史也根本没有做的必要。
如果刺史足够强势,那么就可以和中枢达成一种类似“兑子”的默契。中枢想要方镇使用其所派遣的官员,那么就要在台中准备一个足够分量的位置来兑换。
陶侃这种寒门刺史的弱势就在于,他并没有足够的人脉来维系兑子,所以在与中枢的交流中属于被压迫的一方,自己的职权被中枢来人削弱,可惜自己没有人安插在中枢以体现他的意志。所以,只能借助大势,采取尽数遣回这种近似放血排毒的激烈手段。
但沈家在这场兑子交换中,无疑是属于强势一方。他家弱势就在于中枢无力,通过兑子可以逐步营建起自家在台城中的声势。反观中枢,其实并没有太好的人选来瓦解沈家在乡土营建起来的网络。
但就算是摆明了要被沈家占便宜,这场兑子也不能不为,否则朝廷在东扬州将几乎没有意志体现!
类似沈家这种乡土望族,一旦成为真正的实权方镇,对于那些浮萍侨门而言,结果将是灾难性的。除非他们勇于大肆吸引流民帅过江清扫吴中乡土势力,但那无疑又是另一种饮鸩止渴!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