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见到人时,便有些说不出口的心虚,幸好我见到的都是南兮山的人,只要稍稍注意一些,无人发觉我的异常。但是,到了下午,陌青裳来了南兮山。
我得知陌青裳来了,原本是想避开不见的,不想陌青裳锲而不舍地在南兮山转了老大一圈,竟然找到了藏在山间的我。
我只得故作意外地打了个招呼:“青裳姑姑来了!”
陌青裳对我点头,将我仔细地看了又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开口:“棪棪,随我往砥谷走一遭罢。”
我讶然,这是何意?
“陌醨病了。”陌青裳幽幽叹了一声。
我终是随着陌青裳去了砥谷,谁叫我是个心善的呢,我受不得美人儿我见犹怜的动人的神情,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只是,陌醨昨个还气势汹汹地拿了剑要杀雾皖,怎么今日却病了,难道陌醨瞧着强壮,实则是外强中干,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将“陌醨是否是个绣花枕头”这话于陌青裳问出口。幸好,不待我发问,陌青裳就自动自觉地给了我解释。
陌醨闭关,原是为了他的父亲陌蓇。陌蓇受了伤,心脉尽碎,须得有人从旁慢慢施了修为为他将心脉续上,所以,陌醨闭关这些年,是耗费了不少修为的,再有,陌醨刚刚出关,就来了南兮山,与雾皖打了那一场,也是要消耗体力的。撇开这些不说,最要紧的,最折磨人的,是心里的着急担忧。
说这话时,我与陌青裳正好立在云头上,陌青裳睁着一双美到极致的眼睛,楚楚地看我,我一时心动,便做了一个有些愁容的表情。陌青裳见了,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下了云头,我便后悔了。砥谷还有一个被陌醨抛弃的亦悠呐,我见了亦悠与艾瞳,要如何自处,唉唉,或者我掉头就走?我正犹豫着,陌青裳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拉了我就朝前去,我狠了狠心,顿时生出了一股风萧萧兮般的豪迈。
我以为所谓的陌醨病了,也只是寻了个借口要我去砥谷罢了,毕竟陌醨脸皮那样厚,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谁想见了陌醨,我被吓了一跳。
我被陌青裳径直带到了陌醨的房外,打开房门,往里走了几步,我瞧见了陌醨。陌醨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有些病态的潮红,看样子竟是真的病了。
“陌醨?”陌青裳轻轻唤了一声,走过去摸了摸陌醨的额头,忧心开口道:“怎地还是这样热?”
我静静立在一旁,很是窘迫,我总不能也去摸一摸陌醨的额头罢,想要说句问候的话,陌醨却又闭着眼睛,一副睡得极沉的模样,这可该如何是好?
寻思了寻思,我开口道:“青裳姑姑,我这就回去了罢,待陌醨醒来,你便对他说我来瞧过了就是。”
“棪棪。”陌青裳叫住我,开口道:“你且先等一等,我去瞧瞧药熬好了没有。”
我还未及开口,陌青裳便急匆匆地跑掉了,临去之前,还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了。我对着那扇被紧紧关住的门,无语了良久,陌青裳此番的做派,也忒故意了些。
眼下的情形着实好笑,我在人生地不熟的砥谷,与生着病,发着热的陌醨被关在了一起。
我想了想,来时的路我还是记得的,我便不再犹豫,抬了腿就走,不成想我刚刚把那扇门拉开,一阵莫名其妙的风儿忽然刮了进来,差点迷了我的眼,我抬了手挡住眼睛,待那阵风儿刮了过去,我放下手,奇怪得很,房门又紧紧地关了起来,我再伸手去拉,却怎样也拉不动了。
我立时头皮发麻,莫非这砥谷有鬼?
许是为了配合我的胡思乱想,我的身后忽地传来话音:“这就想走么?”
我猛然一惊,强迫自己定住心神,慢慢转过身去,想将那鬼瞧个清楚,却不想那被我臆想出来的鬼,正是陌醨。
陌醨拥着被,半坐在床上,正似笑非笑地将我望着。
我回望着陌醨,有些些儿的心跳,有些些儿的脸红,有些些儿的眼神闪烁。
“青裳姑姑拿药去了。”我张张口,蹦出这一句。
陌醨点头,拍了拍床沿,拿眼瞅我:“棪棪,过来坐。”
我才不要,我心里这样想,面上呵呵一笑:“青裳姑姑说你病了,我来问候一声,这就回去了,你好生歇着罢。”
身处这样一个尴尬的氛围,我庆幸自己口舌还算流利,说完这些,我转身就去拉房门,房门却纹丝不动,身后适时传来轻笑,我便知道了,这又是陌醨动了手脚。
我于是生了恼意。
我再转身,与陌醨对视,提高声音道:“你想怎样?”
陌醨又伸出手拍床沿:“过来坐。”
我扭了头哼一声,将自己的恼意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
陌醨忽然开始咳嗽,我一动不动,装作听不见看不见,陌醨咳了几声,低低道:“棪棪,现下我是个病人呢,你真的忍心……不依着我……”
我道:“你不知道么,我心肠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