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棪棪。”
迷迷朦朦间,好似有人在轻声唤我的名字,我用了用力,却怎样也睁不开眼皮,许是做梦魇住了罢,我晓得一旦发了梦魇,人是怎样也醒不过来的,如此,我干脆继续睡好了,待这一觉睡透了,自然就会醒来了。
于是,我放松了心神,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棪棪、棪棪……”
今日究竟是怎地了?怎的这么多人都来扰我的清梦?我不过睡得沉了一些,都来唤我做什么?
我只觉乏得很,恍惚间又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的,我莫不是发热了罢?我想摸一摸额头,可是,我的手呢?这倒是奇得很,我竟找不着自己的手了。
“棪棪。”
是谁这么惹人厌,如此执着地唤我做什么,我不是已经醒来了么,难道他瞧不见么?
啊,不对,这声音……师傅?远在南兮山的师傅,怎会在襄城,莫非,师傅是来观礼的?定是这样的,我与陌醨的婚礼就在三日后,师傅定是来观礼的。
“师傅……”
呀,我的声音呢?
“棪棪……”“棪棪……”
咦,怎地三师兄也来了?貌似除了回老家接管家族事业的大师兄和二师兄,所有的师兄们都来了呢。我仔细听了一听,竟听到了刘阿婶的絮叨。“棪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阿婶怎地哭了?
我实在是糊涂了。等等,这里……这里……
这里是南兮山啊!我不是应该在襄城的相国府么?我不是正在等陌醨回来么?
“姐姐,你就消失了罢。”是谁?是谁对我这么说过?
一阵天旋地转,我头痛欲裂,仿佛又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好可怕!谁来救我?
“师兄,可有什么法子?”
是青裳姑姑,青裳姑姑也来了?青裳姑姑问的人是师傅吧,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青裳姑姑也没有得到师傅的回答。
“唉……”师傅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师傅的性子虽清冷了一些,但我跟在师傅身边十几年,从未见过师傅如此这般的愁容,却不知师傅所为何事?
“站住!”师傅忽地喝了一声,却是五师兄正要冲出去。
“师傅,我这就去杀了那个子灼!”五师兄的话音里带着极浓的愤意。
“若能杀得,又何必你去。”青裳姑姑轻轻道,语气里颇多无奈。
“自然是我去。”师傅的声音虽轻,却有着重重的坚定的力量。
子灼?我头痛更甚了,一张狰狞的笑脸莫名出现在眼前。
“让他化为灰烬……”谁在我耳边说这样的话,师傅,师傅快救我……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静到我几乎要发疯,转瞬之间,喧嚣声忽地响了起来,仿似有人在哭叫‘小姐、小姐’,又仿似有人在得意地笑……
我记起来了,我应该,已是一堆灰烬……
此刻的我,无眼、无手、无脚……
此刻的我,只是一缕魂。
青裳姑姑悲切道:“师兄,那子灼可是赤狐族的公主。”
师傅转了身,带着凉意的目光自青裳姑姑身上扫过:“那又如何?”
“可是……”青裳姑姑犹在迟疑。
“不必劳烦上仙。”
不高不低的一道声音响起,偌大的厅中瞬间一片寂然。
隔着老远,我听到了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一声一声,沉沉地,轻轻地,落在我不存在的耳里,敲在我不存在的心上。
我痛,噬骨锥心。
来看我的人皆向两边退去,满天的光霞里,乌发乌衣的身影渐渐显现。
“棪棪……”陌醨一步步走来,站定,唤我。
人性本爱生惧死,但若我再不能扑进那人的怀抱,我宁愿,魂飞魄散。
在我恨极了的这一刻,天色竟如此之好,我便有些怨怪老天的不识趣,就不能飘些雪花下来应应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