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祠堂里外,满满地跪了一地人。宁儿和东莪打着头儿跪在小玉儿的身后,在她的身后,还有一群人,这群人,战战兢兢地陪跪着,只恨不得多长了几个胆几双手把他们这两个主子从地上给拉起来。两个大人还不说,光说宁主子肚子里的“小王爷”,万一有个好歹,他们这群人的脑袋,恐怕就要集体搬家了!可这两个人,脾气真是一个硬过一个,宁儿劝不动不说,小玉儿闭着眼睛敲着木鱼,只顾“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地念着。众人心里随着她的调调,也都情不自禁地默念着,只愿菩萨显灵,千万不要教多尔衮看见才好!
“姐姐!”宁儿看着这样烈性的小玉儿,知道她心里头委屈,可是,就算是委屈,毕竟年轻,难道真要一辈子老死在这里吗?
“姐姐,不要再跪了,不要再敲了!你就算心里有气,也犯不着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啊!我知道你心里头委屈,可是你和王爷夫妻这么多年,难道非要决裂到这种地步吗?!”
小玉儿心里凄苦,一滴眼泪顺着眼角颓然跌落,她惨白着脸,怨愤道:
“你走开!我要死要活,用不着你来操心!如今你已是这王府里实实在在的女主人,你还来这里惺惺作态,装腔作势地做什么!”
“姐姐,正如您所说,如今宁儿实在是没有必要跑来这里装腔作势!可是,”宁儿看着小玉儿的背脊,诚挚道:
“咱们同是女人,你心里的苦,我都知道,也能理解!可你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不是吗?其实王爷也只是一时之气,他心里头对您其实是很尊敬的!‘家和万事兴’,就算看在这句话的份上,也求您大人大量,不要再这么固执下去了啊!”
“是啊!福晋!”一旁伺候的贺兰赶紧帮忙劝慰,“宁主子说的句句肺腑啊!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王爷生气了!您不是时常唠叨着,说是想念格格吗?格格也来求您了!您就算是看在格格的份上,快回去吧!”
“额娘!”东莪眼泪汪汪爬到小玉儿身边,哀求着:
“额娘,咱们回去好不好!这里好冷,东莪不喜欢住这里,也不喜欢额娘住这里,我们回绮罗阁去,或者,或者回我的明月楼,那是阿玛特地给我建的宅子,额娘跟东莪住,东莪一定好好孝顺您!”
小玉儿又是感动又是伤心,伸手一把把东莪揽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好一会儿,瞧见了门口的多尔衮,才放开东莪,气恼地背过身去。
“回去吧!”眼前这副凄凄惨惨的景象瞧得多尔衮有些揪心,他对着小玉儿的身影柔声道:
“过去,都是我的不对,让你受了委屈,,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原谅了我吧!”小玉儿顿时泪如泉涌,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听见多尔衮这么贴心贴己地说话,心头一热,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又在吹那首曲子了。笛声幽幽的,悲凉绵长,简直就窝心极了。三秀听得出,他在气,在恼,在怨,在恨,可是,笛声里却又有种气不能气、恼不能恼、怨不能怨,恨不能恨的无奈。她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让这样一个潇洒不羁的男人有了这么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她在他身后的瑶琴前坐下,四指一荡,琴音顿时飘飘洒洒地在空气中回荡,她丹唇轻启,唱的正是姜夔的《鹧鸪天》。
“绿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叫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当初不合种相思?”这句话,真的就唱到了多铎的心里。他转过身来看着三秀,眼里有着一丝不可思议:
“谁叫你唱这首歌的?”
三秀一愣,以为多铎生了气,低着头小声道:
“没有,贱妾只是在家乡听得多了,此刻又听见王爷的笛声伤感至极,所以忍不住唱了出来。王爷不喜欢,贱妾不再唱了就是!”
“算了!”多铎摆了摆手,叹道:
“你喜欢就唱你的吧!这豫王府里,有一个人有苦难言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