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辛彦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下意识愣住。就连想阻止的胡静，也嗫嚅着住了嘴。她也是一个母亲，知道舒蔚心里有多疼，如今只要她抬起头看向舒蔚，就能看见那双悲伤到极点的眸子。

她又一次觉得，自己在舒蔚面前，竟感到羞惭。

舒蔚只停顿了几秒，看见周围被肃空了的人群，看见已经被自己弄得一片狼藉的灵堂，心底非但没有得意，反而更觉悲凉。

她泄愤似的一脚踢在上头，眼圈通红。可越是这样，就越觉得可悲！

做再多有什么用，哪怕把里头的人抬出来再杀死一遍，也换不回念念！

想到这，舒蔚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地上。惨白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像一下子，失去全部希望。

厅内寂静，脚步声来来回回的，似乎在整理着什么。

舒蔚没有抬头，只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眼睛垂下，看见了那双皮鞋，风格手工，每一样都那么熟悉。唯有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越来越陌生。

门开了又关上，她被放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毯子。男人焦灼的目光始终盯着她很久很久，高大的身躯站在床边，久久没有开口。

“你闹，也闹够了。老爷子是害死了念念，但总也是顾家的长辈，他的葬礼牵扯很大，不得不办。至于其他，只要你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他给出承诺，恨不得舒蔚此刻就列出一大段条件，甚至就算要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也好。

总之，不是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我不要。”舒蔚笑了笑，惨白的唇咧出一个弧度，叫人心惊：“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念念。”

可明明，他给不了念念。

四目相对，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手掌握紧又放开。深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从灼热渐渐变成冰冷。

她太厉害，知道唯有这件事，他做不到。

半晌后，顾辛彦松开掌心，转身朝阳台走去。从桌面上拿了烟，在阳台上吞云吐雾。

从舒蔚的角度上看过去，还能看见在烟雾缭绕下的冰冷面庞，一瞬间好似回到初见时的模样。

他其实极少抽烟，每一次都是到了情绪不受控制的时候。以往，因为林昭颖见过一次，而这回，是因为念念？或者是她？

舒蔚不知道，她想过去好好抱着他，让他哭也好，让自己哭也好。又或者，彼此掺扶着继续走下去。可偏偏，她也做不到。

下一刻，她掀开被子，下了床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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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您这就要走？”顾宅门外，拦住她的人，是顾志北。那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平白增添了分阴鸷。

舒蔚垂了垂眸子，久久没有说话，她径直往旁边走过去，不想与他多说。

可她往左，顾志北也往左。她往右，顾志北亦然。

“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志北上上下下打量了舒蔚一阵，最后把目光落在她微凸的小腹上。隔着黑色布料看不真切，顾志北却万分确定：“这孩子，是男是女？”

“不关你的事。”

舒蔚异常警惕，下意识退后两步，避开他的打量。

见状顾志北也不故意跟进，只拦在门边，细细看着舒蔚：“我知道小侄子死了你很难过，可你看看，我们家不也失去了爷爷，失去了小侄子，还失去了我的……”

他没说完，舒蔚不明白他之后指的那个人是谁，顾威义吗？

“你跟大哥还没有复婚吧，瞧你现在的模样，怕也不会再嫁到我们家。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点，把你肚子里的那个拿掉，干干净净重新嫁人。”

“我听说你秦家那位对你挺有意思的，他们家比之我们家也不弱，正好家族不在北城，你可以好好考虑下。趁此机会离开北城如何？”

离开北城？舒蔚本就有这个想法，但要她拿掉孩子？呵。

舒蔚下意识捂住小腹，看向顾志北的视线愈发戒慎：“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这是个女孩，我生下来也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眼神闪烁几下，每到说谎的时候就觉得心虚。于是也不管顾志北什么心思，推开他就往外走。

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离开，路上一辆辆车停靠在旁边，都不属于她。

顾宅建得偏僻，舒蔚一个人走在旁边，在阴沉沉的天色下，背影有些孤单。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又叫不到车，实在没了办法，这才想打电话叫人来接。

可手指在手机上滑过一圈，她竟也找不到可以叫的人。顾家的吗？姚瑶吗？她迟疑许久，还是拨通了秦元星的手机。

顾宅里，灵堂已经被舒蔚毁掉。佣人重新整理了一遍看起来朴素了许多，来拜祭的人也差不多都离开过，整个顾宅里安安静静的。

几人坐在客厅里，气氛沉默得有些可怕。

“舒蔚走了吗？”顾威起刚坐下，开口便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