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昏暗。
入眼之处,是惨白的墙壁和天花板。窗外,则是让人透不过气的黑色天幕,每一处都在提醒舒蔚,这里、是医院。
她眯了眯眼,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是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男人走过来,高大笔挺的身躯停在病床旁。
他垂眸,打量着她:“醒了就好,先把这个吃了。”
舒蔚这才发现,顾辛彦手里端着一个盘子,里头的东西正散发出馨香气味。她嗅到那股味道的时候,便觉得自己有些抵御不住,可忽然间,脑子里闪现先前的每一幕,她只能用力握着手指,别开眼不再去看他。
“我放在这里,你待会吃一点。”顾辛彦也不为难她,比起之前每一天都强迫着她吃喝东西,如今的态度,冷漠得让人害怕。
舒蔚耳尖地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远,心底的疼越来越明显,她几乎是忍不住地开口,指尖深深嵌入掌心里:“念念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
男人缓缓开口,薄唇里将要吐出的词被舒蔚拦截,她几乎想也不想地就将他打断:“我说他现在在哪里!你把他放在哪里?”
顾辛彦身躯僵硬,眼角余光看见舒蔚异常僵硬的模样,像是思考了许久,忽然开口:“已经火化了。”
“孩子走的快,过程也痛苦,不想再让他承受更多。”他淡淡说完,像是不愿再给舒蔚任何希望,就在她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迅速处理完全部事宜。
他没有说出口的事,不仅仅害怕孩子难受,更怕的、是她难受。
舒蔚闻言,却笑了起来,声音格外尖锐。她几乎的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一拳又一拳重重击打在男人身上:“你凭什么!”
“凭什么这么对念念,凭什么让他火化!我的孩子,你连最后那面都不让我见吗?”她几乎是在嘶吼,瘦弱的身体里藏的所有力量都在此时喷薄出来。
顾辛彦第一次觉得,他怀里的女人那样脆弱,更是第一次感到,她对自己的恨那样明显。
纤弱的身躯不住颤抖,握紧的拳一次又一次落在他胸膛上。他只用力揽着舒蔚的肩,没有开口也没有阻止。
他只能嘶哑着嗓音压抑着疼道:“不火化,你也看不清他的脸。不火化,还要留着他在这世上受罪吗?”
“舒蔚,那也是我的孩子。他不在,我跟你一样难受!”
他几乎也是嘶吼出声,好几天没日没夜地搜寻,不料最后等来的却是一场火。顾辛彦只觉无力,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埋葬在这场大火里。
舒蔚闻言,猛地扬起脸,恨不得一巴掌拍掉他那痛苦神情,可扬起的手到了半空,最终也没有落下。
她盯着顾辛彦充满血丝的眼睛,以及因为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而憔悴的脸,心底的无力感涌上来,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抚着心口弯下腰。
舒蔚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像有人用什么东西掐着脖子,不但不给她喘气的可能,还连同肺部里的空气也全部挤压了出去。
是不是在那栋黑黑的大厦里,小包子也是这样的感觉。
是不是他在最恐惧最害怕的时候,也如同自己这样,渐渐窒息。
“你要救他的,你要救他的啊!”她一拳又一拳打在男人胸膛上,像是为了发泄,又像为了给小包子报仇。
嘴里喃喃自语的,是连她自己也分不出逻辑的话:“他有多难受,多失望。爹地妈咪都没有去救他……”
顾辛彦用力抿着唇,忽然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任凭拳头在胸膛上一次次落下,坚毅的面上出现被压抑的情绪。
身上,多少有些疼。可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这样反而能让自己好受些。他曾许诺过的,照顾她照顾念念,曾一遍又一边答应过小包子,在他长大之前帮她把妈咪照顾好。
然而如今,他非但没有照顾好舒蔚,连同小包子、也一并失去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舒蔚的力道小了许多。她哭累了喊泪了,整个人被顾辛彦揽在怀里,没有力气挣扎也没有办法离开。
泪水彷如决堤一般,连一丝一毫停留的时间都不给。
可即便这样哭泣,她却将所有声音是收了回去,红唇被咬得血糊糊的,秀气的脸上尽数是泪。
他见舒蔚稍微平静了些,便缓缓开口。
“问过你爸妈,孩子太小,不让设灵堂。怕那样让孩子舍不得离开,他才五岁不到,重新投胎能找个更好的人家。”
“骨灰现在在家里,等你处理。”前段话,是韦容青的原意。他一字不漏转述过来,没敢有任何改变。
火灾之后,老爷子重伤不治,在医院逝世。灵堂设在顾宅里,他连这事也没有告诉舒蔚。
然而即便如此,怀里的女人也依旧哭到崩溃。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就这么一声不响的一直掉泪。
顾辛彦心里,没来由地抽了又抽。
她蹲下身,与舒蔚平视,双手放置在她身侧,幽深的眸笔直看向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