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中所看到的,就是华离所刻骨铭心的,那是她和黑霓裳初见的情景,还有他们“死别”的最后一面——可见在这段荒唐的爱情里,这姑娘到底被伤得有多深……
华月说,他这个妹妹是没有心的,但我却知道她恰恰是因为太有心,所以才会把自己的一生过得如此糟糕透顶。
只是因为不想让哥哥痛苦内疚,这姑娘即使是对爹娘的死也从来不敢落下一滴眼泪;她装作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把教主之位让给她亲爱的哥哥,自己一个人远走他乡,又把一段最诚挚的爱恋放在黑霓裳的身上,最后却落得个饮鸩而死的下场。在我看来,真是傻到家了。
黑霓裳只留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真难为他还亲自跑这一趟来告诉我。
我吃完饭,等小二哥撤去碗筷,就迫不及待地拉住至知问:“至知,我问你啊,你知道黑霓裳口中的那个‘主君’——是谁吗?”
他眉头一挑,道:“我是至知,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风月楼得先帝恩泽,到得第二代,几位主子当中只有四公子右相伯仲大人是第一代的两位当家的所出,而二小姐乃是第一代收养的义女,他们这三姐弟之上还有一个神秘的大主子——却是无人知晓究竟是何来历,甚至就连这大主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更遑论性格为人。黑霓裳口中的“主君”,就是这位曾给他以恩泽的大主子。
据至知说,这倒是江湖坊间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儿,到街上随便一打听就能够打听得出来。
几年前有一姣姣“艳女”不知从何方而来帝都兰城,在二小姐和当朝王爷大婚之日于堂前三叩三拜,称代为大主子庆贺。应大主子的口谕,这个“女子”按年纪从此被尊为风月楼的三主子,地位在厉伯仲之上,二小姐之下——这“女子”自然就是如今的黑霓裳。
“只不过凭黑霓裳一面之词,他们就这么轻易相信他么?”
“当然不止如此,当时黑霓裳随身带的还有一个信物。”至知用指尖蘸水在桌面上画出一个近似椭圆的图案,说,“是一个镜子。”
我脱口而出:“小周天镜!”
“你怎么知道?”至知疑惑地看向我,问道。
我于是只好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全盘托出。最后我说:“我在华月的妹妹的棺材里看到的就是那个小周天镜,这样看来当初要杀她的人是黑霓裳的主君,也就是那个大主子,但在毒酒里掺进缚魂血实为保住她性命的人也是那个主君,而黑霓裳从头到尾都只是服从命令而已。可是那个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答案还得从黑霓裳身上找,”至知站起身来,把解在一旁的剑重新背到背上,说:“风月楼无缘无故添这么一位三主子,自然不是为了好玩儿——再说这也确实没什么好玩儿的。你真当风月楼三小姐一整天的就知道招亲选郎君,无所事事啊?”
我看向他,他继续说:“二小姐嫁入王府,四公子入朝为相,现在整个风月楼基本上都是黑霓裳在打理,而对于这次招亲外界也传闻颇多,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多年以来风月楼明面儿上做着玉石生意,但私底下的动作到底有哪些也没人说得清楚。这就是一锅浑水,偏偏你现在还自己跳到里面来了。”
我不满地翻一翻白眼儿,他一拍我脑袋,说:“但我又不能不管你。”
我知道他语气里的责备只是装出来的,于是就讨好地向他一笑,反正就算我闯了天大的祸他也不可能扔下我不管的。
至知也朝我一笑,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我急忙问他要带我去哪儿,他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道:“江湖会。”
风月楼摆宴虽然中途夭折,但江湖会还在照常进行,而且正因如此,没有招亲宴可吃的江湖人士都跑来江湖会了。
比之风月楼规矩繁多的招亲宴,这帮跑江湖的自然随意得多,他们寻了个宽阔空地摆开一圈儿长桌,席地而坐就开始办事儿。
我们来得可谓正是时候,前几日会上大多只讨论些这一年来江湖上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哪个门派和哪个门派新近结仇,比如哪里出了个武林败类到处搬弄是非,比如哪家的地皮卖到了哪家去,比如哪个邪魔歪教企图破坏武林和平,再比如哪个大小姐又跟哪个仇家的弟子跑了,大大小小的事儿都要拿出来说。反正偌大个江湖不怕事儿多就怕事儿少。
我们刚到的时候也还在说这些,言语间我还发现一件颇为有趣的事儿。原来我在神教教阁的时候每天吃的东庭湖鱼竟然畅销江湖武林,还有门派指责神教不把鱼卖给他们是故意针对。由此我不禁开始回味起在神教那些天天大鱼大肉的日子来。
我在人群之中搜索着华月的身影,但却并没有看到他,只看见木欣在一处端坐着,算是代表整个神教出席这次江湖会。
这倒也很正常,似乎真正的大人物都是不轻易露面的,华月在江湖上一向行踪诡秘,不出现也很正常,而比起达达汗来,木欣显然更为靠谱儿。
空地四周人满为患,不是人人都有座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