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这天天光明媚,日头在天上露脸儿不多,但清风却时来献媚。杜老爷送的马车很快,我因为终于摆脱杜合欢,心情也十分不错。
大雁山在雁城西南方向,一半儿属于雁城,一半儿属于临近的宛城。我们乘车走的是官道,大路朝天,下午就在大雁山脚下投宿,明儿个一早就能上山。
说来这神教三大教使和魔宗三怪这一场比武原本早就应该打完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耽搁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马车行得很稳,眼看着山脚的客栈已经近在眼前,心中的问题再不问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于是我掀开马车帘子。至知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执鞭时不时地轻抽一下马儿,看动作还挺熟练。
“周至知。”我喊他一声。
他没有回头看我,只继续专注地驾车。但也许是天气好所以心情也好,我看到他嘴角带着笑意,轻轻应一声:“嗯?”
“你那个盒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从还没出须臾境的时候儿就想知道,但他始终糊弄我。
“驾!”这会儿他一抽鞭子,马儿健步如飞,马车顿时上下颠簸起来。我坐回车里暗自生闷气,心想:你个臭至知,又想糊弄过去!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这个问题,没想到等到马车渐渐慢下来,隔着帘子,他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就骗我吧。”我在车里说。
他笑说:“不骗你,我把东西给他的时候,他连看都没打开看一眼。”
“那杜况怎么就那么相信我们?”
“我不知道——”声音被他抛在身后,最终逃离我的耳朵,隔着车帘和车窗在风中消失。至知不想说,我知道。
我想,杜况一定知道至知是他亲儿子,但按至知的性子,是不可能叫他一声“爹”的。若不是因为知道至知和他的关系,他是不可能无条件相信我们的。只有血缘关系才能解释这一切。而“血亲”,到底是怎样一种奇妙的东西呢?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的我对此没有任何概念。
到大雁山观战这一说,倒不完全只是我为离开杜府找的一个借口。在杜合欢给我的“聪明人名单”上,神教教主和魔宗宗主都占有一席之地。这次神教三大教使和魔宗三怪都要现身,那么这两个人会露面吗?
“神教教主……华月,男,二十四或二十五或二十六或二十七岁?!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气极,把先前好不容易从一个江湖小贩儿那里买来的情报一把拍在桌子上,愤愤道,“这根本就是骗钱!”
至知被震得一抖,从椅子上坐起来,疑惑地问我:“你什么时候认得人界的文字的?”
这个其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至知通晓人界山川地理、人文风俗,我问他为什么,他老是拿他是“至知”来敷衍我,但我现在知道他通晓人界的一切,乃是因为他是个杂种。他爹是人,他娘在人界混过,说不定他小的时候儿他娘就教过他,所以他自然认得人界的文字。
但我是怎么认得的呢?似乎是突然之间就变得能够看懂那些横撇竖捺,就像我天生就认得妖怪的文字一样。难道说,我也是个杂种?
“我不知道。”我说。他刚才怎么回我,我现在就怎么回他。所不同的只是他心中有答案,而我真是一脸懵。
好在至知也不多问。这小子重新躺下,手枕在脑袋后面,脚搁在身前的桌子上,椅子前腿离地,一摇一摇的,很是悠闲。
我坐了一会儿,又拿起那张买来的情报,问他道:“唉——你说,神教教主叫华月,‘月’属阴,他怎么取一个这么女气的名儿?”老树妖先前在须臾境就专职为妖怪取名儿,我耳濡目染,所以对这个比较敏感。
“我哪儿知道?”至知说,“不过人族取名儿跟妖怪不一样,耆宿是妖族智者,所赐之名儿就预示着妖怪的命运。但人族新生儿的名字大多都是他们父母取的,他们也没有耆宿的智慧,从一个名字上面也看不出来什么。”
我不以为然。他讲了一通之后翻身坐起,对我说:“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这个华月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
据至知说,这大雁山自古以来就是江湖人的比武圣地,五峰奇骏,东南西北四座山峰共同拱卫着中间的主峰——大雁峰,而它之所以成为比武圣地,乃有其历史渊源。
据说很久以前,武林的一位前辈带着两个小徒弟云游四方,偶然来到雁城西南,发现这里五峰环立的奇观,心中欢喜,遂以铁索连接各座山峰,并在中间的大雁峰上筑起一间小木屋,从此隐居在这里生活。若有人寻他到此地,他不想见的话,就斩断铁索,让人上不得大雁峰去。
后来这位前辈过世以后,他的两个弟子就把师父的遗体埋葬在大雁峰上的小木屋旁。弟子对着坟头磕过头以后,双双弃峰而去,凭着从师父那儿学来的一身本事,下山创立出一个小门派。
后来的后来,他们创立的这个小门派越来越壮大,一度曾称霸武林。但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门派上下从打杂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