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还练半夜武,第二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又出去做事,不做哪有吃的,你就是没受过苦的原因,不说老子,就说你爸爸,他才十五六岁……”
好嘛,批头开始了。
按他的说法,在六七十年代,那挑堤、开荒、填湖的时代,我父亲,十几岁就一担土两三百斤,走一两里多路的来回都不歇担子,就这样,他挣的工分都还不够吃的,要挨饿。
而像我这样现在正是二十好几,正是出大把力气养活一家老小的年纪,却五六十斤都要叫个人帮忙抬,还喊累的,不把我扔了,就只能把我带出去讨饭。
而且就是去讨饭,我恐怕都是个累赘,因为就算是讨饭,那也得带着锅碗瓢盆和被褥,孩子们照样得帮忙挑着,最少都得扛得起几十斤,而我……
除了饿死,哪里还有第二条路走?
背又背不起,跑又没别人快,多走几步路,还要喊累,不饿死,还有天理吗?
我爷爷发起脾气来,那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啊,毫不留情,就差动手给我几下才解气。
而我奶奶一般这时候,总是拦着我爷爷:“说什么啊?老说这些做什么?他们这一代,哪个过了我们那日子的,又不是他一个没有力气,哪一家的孩子又能吃以前那种苦?普遍如此,普遍如此……”
不过啊,当很理解的说完这番话之后,接着又会说:“唉,就你爸爸这一生不值啊,一辈子就没享过福,你说他是哪一行比别人差了,不管是干什么,他总是比别人聪明,你看呐,那时候他不肯读书,十三岁就跟着挑堤填湖,我们现在住的地方,那时候不是这样的,是一片湖哩,到处都是芦苇荡,这都是我们一担子,一担子土填起来的,你爸爸那时候小,但他干起活来,比人家一个壮年劳力都强,那时候你以为和今天一样,还想吃饱饭呐,还像你一样这不想吃,那不想吃,抓着什么就吃什么……”
“你再看他修柴油机,那时候李大爷有这手艺,你爸爸就常在他那儿玩,玩着,玩着他就能上手修,有一天,李大爷不在家,那时候大队的车坏了,你爸爸就跟着人家去了,他也是胆子大,真敢下手,别人又不知道他没学过,看他老在李大爷家玩儿,就以为他是李大爷徒弟,跟着学了的,也让他下手修,你看他就没正经学过,就修好了……”
“是现在,你老觉得你爸爸没本事,觉得就你们会赚钱,有本事。你爸爸还不是没个好的出身,又吃了没读书的亏,他比哪个差些?说其他的你不晓得,说我是在瞎说,那说这治毒蛇咬伤你总晓得吧,你小时候,屋里一到夏天,躺一排人的场面,你总还记得吧?”
“你说他才读了几年书?也没有从过哪个师父,上哪个学校,你说他怎么会治着毒蛇咬伤的,这是要命的病哩,没得真本事,哪个敢来?”
我知道在奶奶心中,她儿子永远是最好的,最出色的,也正如他所说,其他事情,我父亲那时还年轻,我并不知道,只能从长辈们口中得知,其实之前父亲未得病之前,我们确实时常吵闹,时代不同,思想不同,我们这一代人确实有自己的主见,有时候并不认同长辈。
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我父亲没本事,但在奶奶心里,总怕我怨我父亲,因为他这一生的确很苦,虽然很累,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大的成绩,并且最终我还没有成家,他就撒手人寰,在我们这边,老人心里会觉得子女未成家,父母的任务就没有做完。
而且,最后的时候,我父亲病了,对我的影响是有的,最明显的是经济上的,我奶奶时常觉得,我父亲一生不值,不但苦了一生,累了一生,到最后,还未能为子女留下什么,反而拖累了子女。
所以每每想起我父亲,她会为我父亲抱不平,也会下意识的开解我,让我知道,我父亲人是好的,是努力的,不是没有本事,只是机运不济,他的本事不适合这个时代,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是他狠心不想继续辅我成家,而是实在病得绝了,活不了了……
其实我心底一直知道,在我的人生中,也许我见识浅薄,也许他是我父亲,所以我或许从来不说,但我从来在心底都觉得,他很强大,真的很强大。
最起码,治蛇咬伤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在如今的社会,我想再也不可能,也没有机会再出一个他这样的人。
这件事,我知道,奶奶也曾说过很多遍了,但每一次,她都会忘了我知道这件事,也忘了她曾不止一次向我说起。
她泪眼婆娑,我也继续听着。
“也就得亏他还认识字,当年,去你姑妈那儿,从广西带回来了一本书。他从小就喜欢抓蛇,看到是一本专职毒蛇咬伤的草药方解,就拿在了手上,自己看。也没个师父教,他就自己琢磨。结果你晓得,其他大城市奶奶不晓得,就说咱们这一片,我们市里,有哪个比他强?”
“你就看,那老陈,他不信你爸爸,他要去医院,结果是不是被你爸爸说准了,他的手指甲切了一半,最后服不服?他还恨你爸爸恨的要死,说你爸爸不帮他治,那时候你爸爸寻到他屋里去看,跟他说不要紧,用草药一个星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