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一刀毙命，任务成功。离开的路上，紫苑自我觉得很满意，至少现在她的功夫已经自认不在肖何之下。她到底还是没有杀沉舸。这个男人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偶尔有些无赖，但更多的是认真。他告诉她，侠客就要认真地行侠仗义，君主就要认真地管理国事，那么杀手，就要认真地杀人。一丝的气息，片刻的时机，哪一个屋檐下可以藏得悄无声息，哪一条小溪中可以浑水摸鱼，紫苑甚至觉得沉舸才是真正的杀手。

如此顺利地完成了天级任务，她心里还有些不可思议，虽然刚才出手还有些紧张，一个云岚境的朝臣并不是这样容易被刺杀的，但是出手时他竟然没有来得及抵抗，这还是出乎她意料的。

莫非是我出手太快了？她有些得意。

猝不及防，一只冷镖射向她的背心。她没有反应过来，原本还在飞奔的她立即倒地。黑衣人前去看时，原本她倒下的树林中，除了星点血迹，再无其他。

飞刀追面而来，那人当场毙命。紫苑忍着伤，慢慢走着。

“怎么？你还打算走么？”优雅的声音冷漠地响起，无形中给人莫大的压力，“再走一步，我可保不准你是死是活。”

紫苑停住了，她的身子僵直着，一如她曾经杀死的人。她犹豫着。听着声音，她可以确认说话的人的位置，而且她有信心能够将她一击毙命，但是有还会有多少人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猎杀她，等着她像猎物一样束手就擒？她忽然有点明白当初沉舸的处境，她可以想象，在这片树林中，将会有怎样无穷无尽的追杀。

“你走吧，我不杀你。”紫苑说话了。

一树沉寂。接着是女人的声音哈哈大笑：“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就凭……”

“唰”一枚暗镖准确无误地打在说话人身边的树上，抖落残叶，忽闻飒飒风声。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好时节。

女人思索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突然满林声音暴起，各式的暗器匆匆掠过树梢，摩擦着叶面，然后点过萤火虫的尾部，最终指向林子中心的紫苑。原本应该杀人无形的暗器，此时如此正大光明。月华拂过刀刃，多了一层寒霜般的冰冷。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饶是紫苑这样的高手，也受不得如此多人的一齐出手。

原本已经中了一镖，紫苑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虽然起初没有再中箭，但是有几只镖的躲闪是悬而又悬，终于，体力不支，再中一镖，然后接连中了两只冷箭，其中一箭，穿过手臂。现场只有将近疯狂的武器在飞，但是没有人敢上前一步。紫苑感到憋屈。她明明可以辨别出每一只箭，一枚镖射出的位置，但是她不能去杀，她要去躲过接下来更为猛烈的进攻。

但是她一直咬着牙，她再忍。她从来没有想过死亡，她在等一个人。

终于，在下一枚三角镖劈向她面门时，刀光剑影，这枚镖反射回去。

满林寂静。

“哪几个人伤了你？”他问。

“青龙亢位。”

一个人从树上掉了下去，毫无疑问，死了。

“白虎胃位。”

又一个人，掉了下去。

“朱雀张位。”所有隐藏在树上的人开始颤抖，他们似乎被剥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人再敢造次，有些人庆幸自己没有伤到她，有的人则是耐心地等待死亡。他们清楚地了解出现的这个人，因为他们知道，他真的敢杀人，而且是屠杀，更可怕的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杀不过这个人——他是杀手榜上无可置疑的第一——屠夫肖何。

“还有一个人我已经杀了。”紫苑摸了摸背上的伤。

“没了？”肖何问。

“没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谁派你们来的？”肖何对着树木在发问，又似乎谁都没有问。

所有人都想说话，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暴露雇主信息是杀手之中的准则，肖何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就是问了。

“不说，你们都得死。”月光照在脸上，所有人都觉得今天有点冷。

“如果他问不合适，那么，我来问。”清凉的男音响起。所有人都惊讶，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隐藏在这里，只是听语气，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已经有些不耐烦。

杀手们此时已经不再平静，他们开始恐惧。如果肖何对他们而言是同行间的威慑，那么这个人，这个在万人追杀下幸存的人，这个一个人屠杀半个杀手界的人，则是真正让人胆寒。

“我不想废话，虽然我这个人很喜欢说话。你说呢？”

不知道在问谁，只听见接着是女人怯怯地应付。人们这才发现，先前消失的女人并没有离开，或者说是逃掉——她被沉舸抓住了。

“告诉我，是谁？”

女人知道这个人是谁，此时已经吓破了胆：“是，是何菡。”

“何菡？”沉舸一愣，“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