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我要走了,你要多保重。”肖且行下了船,他说得有些犹豫。想到这些年两个人一起走过的山山水水,穷困潦倒时吃河边的野菜,漂泊无依时住道旁的破庙,偶尔刘老三得了一块烧饼,一定是给自己扳下大板块,然后边用他已经掉了的破牙慢慢嚼着,一边看自己狼吞虎咽。自己虽为大家少爷,但自打出生便脱离了单纯一直勾心斗角,自己出门离家便是为此,能够遇到像刘老三这样的人,自己也是幸运。
老兵在刘老三耳边说了几句,刘老三在船边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诶呀,想我自从我西凉唐虞王驾崩便开始漂泊,已经三十年咯,掐指一算,日子过得真快啊,我也过惯了漂泊的日子,也不耐烦了,这遥河风景不错,往来的人又多,我在这里安个家,也不算寂寞吧。”一旁,老兵应和着点点头:“正好我每两天一个来回渡船,便与老伯同居,再给老伯买几件衣裳,吃喝不愁。也不为别的,我一个人在船上过久了,就想找个人聊聊天,下下棋,虽然咱还是一个臭棋篓子,但是可以学嘛。”
肖且行眼角有些湿润,他转身对沉寒说:“小寒,借我些钱可行?”
沉寒喊了一声“红叶”,示意她给些银两,一边说:“只管拿,何须借?”
红叶此时也没有多话,先拿出了一些,还担心不够用,又拿出了不少:“你看这么多,可还够?”
肖且行瞪大了眼睛,看了红叶半天,有看见红叶一身锦衣,知道她是个大户人家,便从银子里捡些碎银:“这么多就够了。”反身交给刘老三:“老头子,以后饿了冷了,哝,这有钱,自己买!”
刘老三看出肖且行跟着这些人,衣食不愁,也就安心了:“好嘞,这些钱,也够我这把老骨头活过一辈子了!”
老兵憨憨地笑了笑:“实在不行,不还有我呢嘛,我也是拿军饷的。”
别时容易见时难,肖且行想着将来再见老伯不知是何年何月,眼睛一湿。
刘老三是个明白人,知道肖且行这孩子重情重义,劝导他几句:“小伙子,跟你走了这么久,你一直不曾问过我的身世,但我有预感,未来咱们还会再见的,别哭啊,小伙子,坚强地走下去!”
“走了。”
“走吧。”
余音未落,人已走远。
一去二三里,沿村四五家。
红叶问徐熙:“这到了哪里了?”
徐熙一路想着林泽,没反应过来,等抬头看了一圈,这才回答:“到赵州了,遥左名都竹西佳处,就是这里了,怎么样,遥河以南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吧。”
“嗯?为什么要叫做遥左呢?难道遥河以北就是遥右么?”红叶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景色很美吧。”徐熙有些支支吾吾。
肖且行与沉寒同时白了她一眼,然后沉寒先开了口:“所谓遥左,是因为左岸多水,如果说遥河的右岸,那一定是因为那边多山。多水为左,多山为右。”肖且行听沉寒讲完后,在一旁点点头:“但话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你看地图时,有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说法,但在千年以前,那时的古人与我们所画的地图相反,所以他们的左岸是指遥河的南岸。综合沉寒与我所说的这两点,所以赵州被称为遥左名都。”
红叶没想到一个说话原本一愣一愣的人,在讲到这遥左名都时,将这样一长串说完,还竟然如此连贯,以为他先前慢半拍只是假装,又想到他的功夫这样高,想着之后要与他同行,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于是试探着问:“那个,肖大哥,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啊?”
肖且行又是愣住,然后不急不慢地说:“没有啊,先前有老头子,现在有寒儿,我一直不是一个人啊。”
红叶看他说话慢吞吞的,有些着急,心中一切,也不拐弯子了:“那你家中的人呢?他们不管你了么?”
肖且行明白红叶的意思了,一声冷哼:“我家中人?我曾经有一个家叫肖家,肖何是我的父亲,紫苑是我的母亲,但是他们失踪很多年了,所以我便离开了肖家,如今,我已经没有家了,更不要说家中还有人。”
红叶有些讶然,没想到这沉寒的肖大哥竟然是这两个人的孩子,据说肖何与紫苑曾经是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杀手,有人将他们两人的姓连起来,说被这两个人追杀而死,又有“何怨”。红叶终于明白肖且行的绝世武功是从哪里来的了,这样两个人的孩子,倘若还这样平庸,那才是奇怪。但是,肖且行如此慢的性子,竟然有这样两个行动手段犀利的父母,也真算是变数。
八九十枝花,北地的寒秋在遥左之地,竟然是这样的温和。有菊傲霜,有兰幽香,这里的水不是冻住的,潺潺的是细流;三两点剪影,是行舟的人。不知名的深巷中,藏着家酿的甘醇,烟雾之中,有着食物的清香。
爱吃的女孩子在小食店停下脚步。
“林泽,这个你帮我拿着,还有这个,嗯,这个柿子饼好吃,哦?这是什么?甜豆角是吗,来半斤……”红叶塞满了嘴巴,远离了北方的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