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陈芳蝶正在自己的房间作画。
她用细狼毫小心的勾勒出人物的轮廓后,换了毛笔,染上朱砂,在画中人的唇上轻轻一点……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她的贴身侍女梅儿猛地推门进来。
陈芳蝶手一抖,朱砂笔晕开,这幅画完了。
她叹一声,将笔放下,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梅儿忙道:“快别说了小姐,赶紧随我从偏门出去。出了门直接往周府跑,越快越好!”
陈芳蝶一听,便知糟了,但她没动,仍立在原处。
她将桌上的宣纸揉作一团,扔到旁边的纸篓里,复又摊开一张纸展开。拿起细狼毫小心勾勒,很快,画上便显出一个男子斜倚在窗沿上酣睡的轮廓来。
陈芳蝶看了,眼里不自觉露出些笑意来。
梅儿在旁急得不是办法,忙劝道:“小姐您快些走吧,这画等您去了周府上再做也不迟。在不动,等那些人来了就来不及啦。”
陈芳蝶却是摇头,眼神都没有从画上离开。
她道:“想来能让你如此惊慌的人,除了那宰相之子刘敏再无他人。”
“小姐您既然知道了就赶紧的,被抓住就不好了。听说那人携着家丁正往这儿赶,再不快些可来不及了。”
“早先听闻相熟的公子说,周公子因为我与白公子,在戏楼同刘敏对上了。说了好些大话。我却是知道,公子不过是在逞能,想借此唬住那刘敏罢了。”
“但是……”梅儿焦急的想辩驳,就听陈芳蝶继续道。
“若不是公子将我从那吃人的勾栏院里赎出来,我现在也不过是千人骑万人枕的身份,哪里来的京城第一才女?”
梅儿听了心疼,道:“小姐!”
陈芳蝶笑,道:“最初,公子将我赎出来那会儿,我也是存了鄙夷的心的。你说好笑不?一个楼里的姑娘鄙夷将她赎出来的恩客。可那却是事情。我鄙夷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是生了个好人家,便样样胜人一筹。”
她说着,眼里流出两行清泪,“可到后头,我见他是真心帮我,没有半点私心时,竟还存了要勾引他的念头,想入他周家,坐上那周家主母位子从此一生无忧的念头。
梅儿跺脚:“小姐莫要轻贱自己!”
“可他却是真的君子。”陈芳蝶放下细狼毫,又拿起了朱砂笔,想了想,终是放下了。
——若是跟了刘敏,能让公子无忧的话……
“其实我这样的身份,真的跟了那刘敏,也算圆满了。”
梅儿惊,正要再劝,忽听笃笃两道敲门声,回头,就听一男子在外道:“在下白奇轩,素闻牡丹姑娘色艺双绝,特来拜访。不知能否有幸,得见牡丹姑娘真容。”
陈芳蝶听了,忙令梅儿退下,自己亲自斟了茶,在屋内相迎。
白奇轩进来后,恭敬地作了个揖,也不坐下,径自绕到书桌后面,拿起狼毫思忖片刻。紧接着,他嘴角一弯,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而后下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陈芳蝶走进去瞧,在看到画中人的时候,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画上,一青衣男子衣衫半露,含笑望着画外人,眼角眉梢无不挂着情意。
那人正是柳丞之。
陈芳蝶苦笑摇头,道:“我第一次瞧见他这副模样。想来,他真的很喜欢你。或者说,他真的很爱你。”
白奇轩收了笔,将宣纸细细的卷起来,捆在一起,道:“他却是一直不肯承认。不论我怎么求他,都不肯说一句喜欢。”
陈芳蝶叹气,“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何须要说出来?”
白奇轩笑,“我却希望他能说出来。只要他肯说出来,便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为他取来。”
他摇头,“可惜我还没从他嘴里敲出来这句话,他便将我撵出来了。临走前要我来看看你。”
陈芳蝶苦笑:“这么说,你肯定也知晓那那戏楼里发生的事情了。我本不想再……到了头,还是要劳烦公子他费心。”
白奇轩点头,“帮你不难,但我却是有条件的。”
他说着,收了笑容,直视着陈芳蝶的眼睛,道:“其一,我要你离开京城,从此不许见他。其二,我要你将你为他绘制的所有的画,由我看着,全部烧掉。”
见陈芳蝶惊诧的模样,白奇轩又恢复了那方才的笑容,道:“你自是可以拒绝的。我仍会帮你。但你依旧要离开京城,依旧要经我的眼,将那些画烧掉。”
他这话说的平和,听不出半点威胁的口气,但陈芳蝶却陡然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问道:“这两者有区别么?”
“区别,自然是有的。”
白奇轩道:“前者,你出京后,在下自会给你寻一个好去处,无论你想去哪里,在下都自信能帮你在那里办一个好身份。”
“那后者呢?”陈芳蝶问。
“后者?后者,在下依然会帮你寻一个好去处。”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