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看便能听得出是凤姐。
司棋打起了帘子,只见屋里头王熙凤正伴在贾母身边,一张小嘴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哄得贾母是眉开眼笑。一旁站着的是王氏、探春和宝玉。活脱脱欢乐的一家子。
果不其然,迎春微微侧过看了邢氏一眼,只见邢氏脸上的神色稍稍变了变,似乎对王熙凤很是不满。做儿媳的,成日里围在她妯娌的身边,比对她这个婆婆还要亲,邢氏能高兴吗?
府里头的人都道风嫂子能干,娶了她是贾琏的福气,迎春却在心里摇了摇头。能干的手段都用在对付下人和各种想要接近哥哥的女人身上,对自己夫君泼辣尖酸,外头再干些放高利贷的营生,这样的妻子着实不算个贤内助。
迎春走上前,对贾母笑道:“给祖母请安。”
贾母听闻,停下了欢笑,转过头一见迎春站在这里,顿时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见一声清脆稚嫩的笑语:“老祖宗!”
惜春领着入画从外头也走进了花厅,早料到一屋子的人很是热闹,一进门抬眼便看见迎春也笑盈盈地站在这里,心中颇为诧异,总感觉自己这个二木头姐姐自从落水醒来后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贾母再一见这位小孙女,不由又是眼前一亮,口中自言自语地奇怪道:“咦,今儿三个丫头打扮得倒是各有各的俊。”
王夫人这才发现,迎春和惜春那两个丫头,竟然都没有穿自己备下的衣裙,一个打扮得像个小黄莺,一个穿得一身鸦青色褙子、碧水纹罗裙,跟个水葱段子似的。唯有探春穿了一身亮眼的石榴红,站在三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中间,尤其突兀!
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自己哪里想的不对?那四丫头在府里没人管,自己给送了这身衣裳,不应该很高兴才是?那二丫头更是个没主见的,给她什么吃什么、送她什么穿什么,怎么今儿也跟着自己唱反调了?难道是邢氏?王氏有些狐疑地朝迎春身后的邢氏暗自看了几眼,和往常一样呆头呆脑、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不像是她出的主意啊。
她哪里知道,迎春早就看出了她的用意。而惜春恰恰是个孤芳自赏,有自己心气的,不爱和她们凑这个趣,索性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青衣过来。
王氏咬碎了一口银牙,对自己如意算盘的打错感到一丝挫败感。忽一眼瞥见跟在迎春身边的翡翠,她心里恍然大悟,一定是翡翠给出的主意。不然凭着二丫头,能有主见地给自己选这么一身适合她的衣裳?听大房的个别下人说,自从翡翠姑娘来了之后,整个大房的风气便开始正多了,那些平日里懒散着不干活的都开始兢兢业业做事了。
她看了看翡翠,心里生出个计策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真是天公作美,是日春暖晴好,鸟语花香。定北侯府门口一辆辆的马车井然有序地停着。
绣橘搀扶着迎春走了下来,紧接着后面停下的一辆马车,车帘被轻轻掀起,侍书从里头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探春。只见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了侍书的手上,小巧玲珑的织锦绣鞋,稳稳地踩着从马车上下来,秋波顾转,从容地扫了一眼四周,唇角绽着明艳大方的笑意。
迎春回头看见妹妹,不由也浅浅一笑。上一世,她对自己这几个姐妹并无怨意,她们也曾劝过她要硬气一些,到后来也不过怒其不争罢了。
探春刚一只脚落地,便听到一声嗤笑:“怎么宁荣二府贾家也收到定北侯府的帖子了?”
那声嗤笑带着嘲弄和不屑,几个女眷很显然都听到这声笑了。探春一双杏目环睁,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头戴烧蓝点翠孔雀华胜、攒珠芙蓉钗的锦衣华服女从一旁的马车上袅袅娜娜地走了下来,淡淡瞥了她们一眼,莹润的脸庞白里透红,像能掐出汁的水蜜桃,一身魏紫彩绣藤纹云锦褙子,配雪青素软缎十六幅湘裙。明明是有些显大的颜色,偏偏被她压得端惠大方,说不出的贵气。举手投足间有股子浑然天成的傲慢与高贵。
看着鬓边那一支明晃晃的金鸾彩凤步摇,迎春猛然想了起来,她是镇国公府的长房嫡女牛月瑶。那支金鸾彩凤步摇便是当朝长公主所赐。四王八公各府到了本朝,地位早已大不如前。皆是外头风光,内里溃烂。加上新帝重用新臣,架空旧部贵族,一些后起的异姓王、侯爵将军、都督府远胜过先前的几家簪缨世族。
到了这一辈,镇国公府却出了一位昭贵妃,这位后来取代了大姐元春,甚至远甚于的便是眼前的这名少女。
少女的高傲与对贾家的轻蔑,几个女眷看在眼里,却碍于镇国公府,也不好当着定北侯府人的面与之争执。
王氏在心里冷笑着,她镇国公府有什么好神气的?一个落魄的公侯府罢了,他们家又没有女孩儿能进宫。只待元春尽快得到圣上的欢心,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这样想着,王夫人的脸上洋溢出了微微的笑意。
进了府门,便有侯府的下人一路引着往花宴席处而去。
要说这花景,定北侯府的景致还真是数一数二。园子仿江南拙政园而建,怪石嶙峋、抱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