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小心。”任昭容诚恳地说道,又不知怎的补了一句:“夜里莫睡得太熟。”
曹丕一怔。
“安心,我不仅夜里睡不熟,还贴身带了刀。”他从腰间变出一把精美的短刀,刀鞘精美,雕纹细致,亦镶嵌着流光溢彩的宝石。
他将短刀递向任昭容,意在要她检查检查似的,还不忘提醒:“短刃锋利,女君切莫伤了手。”说着,他瞄了一眼她放在裙边的纤纤玉指。
任昭容接过来大致扫了一眼,这哪里是防身之物,说是馈赠权贵的礼品也不为过。曹丕平时衣着打扮如同寻常公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拿出这样的奢侈品来。
当然了,那些凉州的羊羹和西域的葡萄都是不算数的。
“尽管如此……也请二公子不要大意,谨慎为上。”她将短刀递回去,见着曹丕微微漾起的笑意收敛了些。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徐徐开口,视线落到自己的指节上,沉声道:“女君也莫要一个人去书房了,或是……让植弟与你一同去。”
这是何意?
“我与阿兄不在,常去那的人就只剩下那个假子了。”曹丕漆黑如墨的眼眸缓缓对上她的,话语意味深长。
任昭容沉默了三秒,回过味来。“假子”说的是何晏无误了,曹丕甚至讨厌他到看不起他,更看不起他在曹府尴尬的身份,此刻在她面前,也毫不掩饰地展露着自己对他的厌恶。
他是为她着想,不要她一个人与何晏孤男寡女地留在书房里,还是想把她和何晏隔绝开来呢?
“好。”任昭容答应得同样干脆,没有一丝疑惑或是不愿,更不需要他解释些什么。
*
曹操的军队出征后,阖府上下继续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多大的影响。
任昭容听了曹丕的话,没有再去过书房。
有一日,她为丁夫人端了一碗安神药,从厨房回来的途中偶遇见曹彰曹植两兄弟。他们面对面坐在亭子里,曹彰正苦着脸背书,负责检查他的则是弟弟曹植。
“任姊姊明日随我们一起去念书吧。”曹植第一个看到她。
“我不去。”曹彰下意识拒绝。
面对曹植的邀请,任昭容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不知曹丕本着什么样的心思,竟提议让曹植和她作伴。她非但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想到曹植会听他兄长的话,来了。
前些日子卞夫人看她的神色,她还记忆犹新。那抹藏在笑意中的审度,她也印象深刻。
曹植是她最宝贝的儿子,应当敬而远之得好。
“任姊姊,去吧。”曹植身姿敏捷地从亭中跳下来,走到任昭容身边,对她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她微微俯下身,听得曹植在她耳边咕哝了几句,迟疑一下,答应了。
曹彰见他们两个说悄悄话,脸上一副老不乐意的神情,无奈他又不想随曹植一起去读书,此时也无话可说。
“二兄给你带了东西。”
这是曹植在她耳边说的话。
她半信半疑地等来了一支干枯的白茅。
怎么会有人在行军途中采下一支白茅往回送的?
“虽然二兄未说明这白茅是作何用的,但却并不难猜——”曹植将白茅递给她时,胸中有数。
除了以物寄情,馈与佳人,还能干什么用?
光滑的枯茎被任昭容拈在指尖,又听身前的男童念道:“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佳人离我远去,使我孤独如斯。
她头一次收到这样稀奇古怪的“礼物”,却没想到其中夹杂的含义如此暧昧不明。
曹植两手收回身后,稚气未脱的嗓音念着哀婉的弃妇诗,竟能吐露出一丝思念的美好。
“四公子……”任昭容闻之讷讷。
这个曹植,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么多,日后长大了还得了?
人道才子总多情,从无例外。
曹植俊俏地眨眨眼,不再调侃她与曹丕,转而摊开一本书,做起正事来。任昭容也将白茅收起,放在看不见的地方,省得心神不定。
“这一卷,是二兄抄的。”曹植很快阅完一本,还将手上的书简向任昭容分享。
“抄的?”
“原本是钟元常钟先生的作品,父亲曾讨来借阅,二兄趁机手抄了一份,以便日后翻看。”钟繇是当朝名士,在文学与书法等诸多领域多有造诣,颇受人敬仰。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与钟繇交好的皆是俊彦雅士,其中就有尚书令荀彧。
曹丕喜欢他,并不令人意外。
任昭容将书简接过,正要看起,听得门“吱”声轻响,是何晏走了进来。他一袭宽大锦衣,照旧往自己的小角落里走去,似乎并没有看见他们。
曹植抬目看了一眼他这个名义上“兄长”,没有言语。
“二兄似乎很反感别人亲近他讨厌的人,”曹植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