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密的雷云在昏暗的苍穹上缓缓滑过,间或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大轰鸣声。
银蛇般的闪电划过天际,犹如发怒的神灵无情地将天幕撕裂开,惨白的银光将墓地之中十字墓碑的轮廓模糊地勾画出来,显得异常扭曲和诡异。
枝条在风中摇曳,伴随着雨水的冲刷,树叶也随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偶尔经过闪电银光的映照,在地上投射出妖魔般婆娑狰狞的树影。
此刻,墓地之中的一处墓穴四周站满了身着黑色雨衣的人们,雨伞像是佩剑一般被他们握在手中。每个人都像一座雕塑,静默着,凝望着那处已经被棺椁填满的墓穴,气氛异常凝重。
墓穴之中的巨大棺椁上,镶嵌着银制的巨型十字纹绘,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很单调,也很简朴。
棺椁周围没有花圈,也没有鲜花,但这却是唯一的温暖所在。漫天纷繁落下的雨滴单调地拍溅着棺椁的表面,将其安葬在这厚重而湿润的泥土之中。
这里只有雨声,人们也只能听到雨声。
没有了哭泣声,没有了雄浑悲凉的葬歌,一切都退缩在雨伞之下,雨衣之下了。
雨,依旧下着。
雨水汇成小河,流入墓穴之中。
突然,一个黑色雨衣的兜帽被幽灵般的女人轻轻推到脑后,静悄悄地挪了挪身子,挤到了身旁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撑开的雨伞下面。
“萨维尔,你觉得我们可怜的孩子还会回来吗?”女人抬起头,露出眼睛里那颤抖着的琥珀色瞳仁,在男子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萨维尔男爵看了看自己的夫人,又重新将目光落在那即将埋葬在大地之中的棺椁,抿着嘴,并没有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自己的燕尾服之中,取出一块金色的怀表,托在手心里,面色严肃地注视着表盘。
“还有一分钟,黛富妮。”男爵颤颤巍巍地向前迈出一步,向周围环顾起来。锐利的目光在每一个来者的脸上停留片刻:每一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有悲伤,也有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其实,不只是你我。”男爵将雨伞向黛富妮夫人偏了偏,面无表情地叹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啊。”
“啪嚓,啪嚓……”在暴雨声中,墓穴之中的棺椁陡然传来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脆响声,棺木的表面出现了细密破碎的裂痕。
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裂痕宛若蛛丝一般,从中心向四面八方不断蔓延攀爬开来,直至出现在棺木上的每一处……脆响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失败了吗?”黛富妮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果然不行啊……”
“不。”萨维尔男爵迟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感受到那种气息,更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因为……”
话音未落,棺椁就在众人的面前,轰然爆炸开来!
一瞬间所产生的庞大气流,将厚重的棺材板直接掀飞,在空中连续翻转几次,才化作一道乌光,重重地插在土地之中。
“他没有死。”男爵诧异地看着失去了棺材板的棺椁,脸上挂着一丝疲惫而苦涩的微笑。
淡淡的失落之色在男爵的眼底悄然闪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恐惧,也有悲哀。
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许,他本来就没有情感吧。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以诡异的急速,骤然从棺椁中伸了出来,五指弯曲成爪,似是要将这天都牢牢抓在手掌之中。
漆黑的棺椁中,瘦削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显露出来。这是一个英俊的黑发少年,但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怜惜的病态,看上去很柔弱。
“我这是……死了吗?”江小天茫然地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以及那一个又一个幽灵一般的黑衣人和他们身旁的字迹模糊的十字墓碑,声音颤抖着问道。
可是,从棺椁中爬出来的瞬间,豆大的雨滴敲打在他的脸颊上,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痛感,使得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额前,向昏暗的苍穹上看去。
真是奇怪呢……预想中的奈何桥和黄泉路都未曾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这样气氛沉郁的墓地。
自己此刻不是应该永远的沉眠在地下吗?为什么,感受到了痛呢?痛的那般真实……
他环视了周围打着雨伞亦或是穿着雨衣,守陵人一般的家伙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或许,这才是地狱吧。”江小天自嘲般地轻笑一声,从棺椁中跳了出来,站在墓穴旁好奇地看着这场貌似是为自己准备的葬礼,心下却愈发疑惑起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的车和一辆大型皮卡狠狠地撞击在一起……破碎的风挡玻璃将他的脸颊划破,并且无数尖刀般的锐利碎片刺入了他的心脏,将他的身体洞穿,在胸口留下一道又一道细密的刀口!
可是,当他掀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而且一点受过伤的迹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