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要求记在脑子里,甚至还一丝不苟地拿笔写在了一个专门的本子上。
那还能错的了?
结果没出俩礼拜呢,他和陈力泉就基本干成熟练工种了,就跟别人干了三四个月似的。
而且在洪衍武的规划下,俩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跟流水线一样的操作,更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这不但让小食堂另一位大师傅华英看在眼里,背后跟“张大勺”直夸他们。
也同时弄得“张大勺”啧啧称奇,不敢相信。
他可真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洪衍武和陈力泉就能把事儿干到这份儿上。而且没一点燥性。
弄得他要想挤兑人,都已经不太容易了,有时候就是逮着错,骂着都没劲了。
因为他自己都有点感到牵强,有了鸡蛋里挑骨头的不好意思。
于是突然间,老家伙就哑巴了,天天就叼个烟斗,不言语了。
这也足以证明,他骂人归骂人,却不是不讲道理的。
或许就是通过小事,在相看人的忍耐力呢。
只是不骂归不骂了,取得的进展还是很有限,“张大勺”并没有变得有多好相处。
他天天见着洪衍武和陈力泉卖力气干活,也完全没个笑脸。
总之,闷着也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这就是故意晾人,永远跟看不见你一样。
可越是这样,洪衍武还越是卖力气的干活。
因为除了他坚信能耗到让“张大勺”软化以外,让“张大勺”无话可说,本身就是一种乐趣和成就。
更何况他已经绝对认定,这个臭脾气的厨子是有一身真本事的高人了。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呢?不是还没亲眼见识过“张大勺”的手艺吗?
嗨,即便如此,通过一些细节的观察,要想确定这一点也并不难。
比方说吧,有这么一次,大食堂早班用肉猛了,把晚上的准备炒青椒给用了。
临近中午大食堂就派人找来了,说奉庞师傅之命来借点肉。
“张大勺”就问,“想借多少啊?”
大食堂的人说,“不多,有十斤就够。”
嘿,就这“张大勺”,他把好肉放在那儿,也不言语,上手一刀,直接扔了过来。
“给你!”
结果大食堂的人习惯性的当场把肉上称一约,就吐了舌头。
没想到正好十斤,一两都不带差的。
这刀工神吧?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更神的是,这张大勺切肉的当时压根没使墩子。
他就在备菜用的八仙桌上给的一刀。
这之后,洪衍武去擦桌子,特意仔细看了看。
发现八仙桌还是那样儿,居然连个刀印都没有,想想吧,这是什么本事?
还有一次,“张大勺”要做面食,让洪衍武帮着揉面。
等面揉好了,那就得拿个盆发面啊。
像过去没发酵粉,全用碱,这事儿就比较麻烦了。、
弄不好就黄,弄不好就发酸。
苟师傅倒是教给过洪衍武他们怎么看碱大碱小,可没想到这“张大勺”根本不用通常的办法,他绝就绝在这儿了。
等洪衍武他们一揉好面,他一瞧这面发起来多大,一瞧这面多少。
然后拿个纸,盛上碱面过来,一搁上就保准儿合适。
说沏完了剩点,说沏完了碱大了,就没那么一说。
这又是不是高手风范?
何况既然在小食堂这么干上了,也就多少有了能近距离接触的可乘之机。
虽然不能打开门光明正大看手艺,但从门缝里闻闻味儿,刷锅时候舔舔大勺,尝尝上面的汤汁儿,也就知道老东西有多大能耐了。
确实,这些办法说起来有点下作了,可这不是也是逼得没辙了嘛。
反正洪衍武一点不后悔这么干。
因为初次尝过之后,他就知道,庞师傅说得真没错,人家能来,确实是给他面子。
这可真是个能把“京城饭店”那帮“大师”,比得黯淡无光的好厨师啊。
这样的人肯屈就在个单位食堂里做饭,你不哄着他高兴,能成?
就冲这个,“张大勺”的臭脾气哪怕就是单纯耍大牌,都能获得充分原谅了。
而更让人无比惊喜的,还不光“张大勺”的手艺惊人呢。
顺带尝了一口华英的锅,洪衍武就发现,敢情这位华师傅的川菜也是顶呱呱啊,一点不比“四川饭店”的味儿差。
天天能有这么两位师傅伺候着,这帮厂领导的午饭都赶上王母娘娘的蟠桃宴了。
妈的,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福气啊。他们那是积下了多大的德啊?
说实话,洪衍武都嫉妒死那帮厂领导了。
这种情况下,他哪儿能不犯馋呢?
求艺的心就更热了。
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