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过去“计划第一,价格第二”不怎么提倡了,主要是奉行“内外有别,分别作价”了。
因此如今田黄对内价格上涨了一倍也不止,对外还得翻倍啊。那就是说洪衍武送单先生的东西按内价至少也一千二了。
对单先生来说,这有多么吓人啊。他可不知道洪衍武手里的上等田黄比商店里都多。
不过话说回来,洪衍武送礼也是真心实意的。
一方面,他知道单先生本身是篆刻大家,这方印石送他绝对会好好保存、物尽其用。
另一方面,他也怕那石头小洋楼没下文了啊。何况还有舅舅的老宅呢,现在说不修,等真要修不能找外行啊。这今后还得指着人家呢。
所以他怎么也不肯收回东西。
最后推来让去了好几次,单先生似乎看出了洪衍武的想法。就把最小的闺女单香筠叫了出来。介绍给洪衍武。
“我这个闺女在故宫建筑队。不瞒你说,你家的小洋楼今后要修,恐怕我就只能让她代劳,帮你筹措了。也不怕你不高兴,实话实说,一个是我岁数大了,这次四进院弄完了,感觉要再亲力亲为,体力有点够不上了。另外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就是想趁着老工匠们还在,尽量把他们技艺记录总结下来,写成文字,好留给后人哪。这不是一两年能做完的事,还希望你理解。”
那意思其实就是当着面儿把话说明白了,你就别送我厚礼了,免得我今后帮不上你,大家不高兴。
可单先生恰恰没想到。洪衍武听了居然表现得非常欣喜,不但说著述这事儿该办,而且还表示愿意出钱鼎力支持。
这可让单先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他就问洪衍武。
“你到底怎么想的呀?这个事儿我过去就想干,还越级打过报告,可后来被上面故意给晾黄了。如今是我看见大家伙都老了,觉得自己再不做就没人做了。才旧事重提,勉强去试着自己做的。可你为什么这么支持呢?你也不是搞建筑的?而且我干这个真就顾不上你们家的事儿了……”
洪衍武听了就不由笑了。
“单先生。说实话,我就是通过您给我们家修房,才真感受到古建的美、古建的秒。我也觉得这些知识也太宝贵了,要没人总结失传了,糟践了祖宗东西,太可惜。另一方面这也是为我自己啊。今天我们家的房还有您给帮忙修,可今后找谁呢?再往下一代又找谁呢?既然我有这个经济能力,现在能出点力帮您尽量保住它,干嘛不呢?”
“咱们要真能把这些技艺留下来,哪怕人没了,房没了,后人还可以再建出更好的。但这些东西要失传了。即使人在呢,房在呢,也没用,早晚有一天会消失,再不会有了。您说是不是?”
“而且我也绝对能想象得出,要都是不懂装懂的人在胡搭乱盖,京城到处都是大红大绿,雕龙画凤,那得有多么的丑啊。这样的京城,只有俗气,没有美,那是视觉污染,是无知妄为,我也受不了啊……”
嘿,还真别说,这几句话真说到单先生心里去了。老先生当时就高兴了。
“年轻人,你这道理理解得不错,是这么回事。视觉污染?嗯,这词儿也好。就冲你能说出这些话来,我这一年多就没白替你忙。但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了。你呀,还是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回去。其实你能支持我办这事儿,比送我田黄我还高兴。真能给我买点胶卷就行了。”
那洪衍武哪儿干啊?单先生越这样吧,他还非送不可了。他敬重这样的人。最后死乞白赖说让单先生先玩儿两天再说。硬是给留下了。
第二天呢,更了不得。他说支持就支持,除了送来一千块钱说是让买胶卷的。还送来一箱空白磁带和一个录放机。
这份体贴入微就更让单先生心生感动了。
还真甭说,他原本也不是那么有底的信心这下足实了。
得到了这样的认同,没法不情绪高涨啊。老先生还非要把这事儿办好办成不可了。